期待許久的瑪莎.威爾斯(Martha Wells)厭世機器人第四集,和頭兩本一樣都是兩個中篇合集,第一部逃亡遙測(Fugitive Telemetry)故事時點大概介於第二到第三集間,描述保護地太空站發現一具他殺嫌疑奇高無比的屍體。而要知道,對保護地來說謀殺是一種極度稀少的,呃,現象。
為了避免這是灰軍情報間諜的手筆,殺人機奉曼莎之命提供協助擔任顧問之類的工作。但太空站維安組,特別是其主管資深軍官英達不喜歡這展開。而殺人機不喜歡她的不喜歡。既然維安組不打算給出太多權限和資訊,殺人機決定自行展開調查,比如搭訕附近旅館的清潔機器人……
這基本上是一篇推理風味的科幻小說,之所以說是推理風味,主因在於解謎的關鍵建立在作者說了算的設定。在此強調,以下會有劇透,我現在哪篇心得是沒劇透的自己還想不到。總之這回故事關於一台外表看似常識人,實則各種漏嘲諷的維安配備偵探。
整體而言我並非特別執著於謎題的推理小說愛好者,但內心多少還是有點標準。我會希望解謎關鍵或者對真相的詮釋,是基於一早就提出的設定、條件,或者某種真正共通的常識。這也是為什麼即使冷硬派作品不見得存在所謂精巧的謎題我依舊很吃的理由,因為那些故事中的謎團總關於人性與社會結構問題,當真相攤出來時一切早就擺得清清楚楚的,有做到就是優秀的推理小說。
也因此,這篇,呃,沒有欸,到結尾突然告訴大家,真相是一台很多年前就被偽裝成普通機器人的軍用機器人,突然被「敵方」啟動攻擊模式完成謀殺案。解釋上合理,以世界觀而言也沒問題,但就推理小說而言資訊曬太慢。到最後這手法的完整細節與究竟可不可行,全仰賴此前只存在於作者腦海中的設定,所以到頭來也就只是推理風味了。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這篇啦,除了殺人機隨便做什麼講什麼。我都會覺得很萌然後很開心之外,也因為這個故事感傷的地方有點到我。整個謀殺案的起因,是因為企業「布雷哈沃漢」發現自己旗下的契約奴工有了一條可靠的逃亡路線,所以打算封死這條路。
他們追蹤逃亡者的結果來到保護地,或者嚴格說起來是這個逃亡路線的重要引路人路特蘭,長期使用保護地太空站做為其中一個接點。他會在這邊接受運輸人送來的逃亡者,並安排他們的下一段行程,好幫助這些奴隸前往自由的新天地。
從故事中攔截到的運輸船成員反應來看(不用說整個過程還滿好笑的,蛤,為什麼那個維安配備會回嘴!?),大多數參與者都只知道逃亡網絡的一小段。整個又或者說主要的運輸網只存在於路特蘭腦海中。
所以就結果論而言,即使軍用機器人的事最後漏餡了,企業也沒能抓回那些逃亡到一半的奴工,可是布雷哈沃漢已經成功(至少在不短的時間內)透過切斷關鍵結點摧毀整個逃亡網絡了。
這正如同被重創的戰鬥機器人發現自己遭到鄰近港口的所有非戰鬥機器人包圍,只因為它們都知道自己以前的「同伴」,已經被這個戰鬥機器人覆寫的時候,那令人感動卻又無可奈何,新的機會、舊的朋友,已經哪裡都不存在了。
這段劇情會讓我聯想到十九世紀美國的黑奴逃亡網,也許就是這個吧。又考慮到蓄奴這件事在美國的歷史,以及殺人機自己應對此事時的行動與變化,都讓我很期待這系列後續會有什麼更大格局的展開。
第二部「系統崩潰(System Collaps)」劇情緊接著第三集外星入侵應變對策,他們還是待在曾經存在前企業網殖民站、接著變成鋼石殖民站、又遭到不明外星物質污染,然後被巴利許-亞斯傳薩企業惡意併購取得所有權的行星。現在三平與紐泰蘭大學、保護地政體,和巴利許-亞斯傳薩企業正針對這顆行星上的居民命運展開衝突與競爭。
殺人機這邊想讓他們繼續當自由人,巴-亞企業那邊想取得這些人的所有權,不行的話就拐他們自願當合法奴工。而當大夥都已經盤算了好陣子時,殖民站的人們才突然對大學這邊爆出新事實:喔,這顆星球上的居民不只我們,很多很多年前還有一批人他們搬到極地去了,現在可能還在那裡,住在地底洞穴。
好喔,大家全體嚇傻。
現在首先是不知道那邊有沒有被外星物質污染,再來是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活著,就更別提會不會存在什麼驚喜了,一個可以住人的洞?那洞怎麼來的想起就毛。因為那裡有一台古老的地形改造引擎阻斷了通訊信號,所以無論如何必須親自跑一趟確認情況,如有必要還得展開溝通,又或者跑給恐怖的外星感染OO追,對,沒有不去的選項。
連帶這整篇就是描述殺人機、王艦低配版、艾瑞絲、拉銻與塔立克,前往該處探勘,結果發現那邊真的存在人類聚落,不得不為此和巴-亞企業摃上的過程。前面一半的情節基本上處於恐慌中,所以看起來不是很快樂,而後面事態逐漸變明朗後整個緊張刺激起來,讓我非常快樂。
該怎麼說呢,有什麼比殺人機更萌?答案是病弱的殺人機。總之以往顯然沒有合併體會遇上這種事,又或者說遇上這種事的合併體要不是當下直接壞掉,不然就是被報廢,或者記憶反正就被洗掉了。
總之第三集發生的事超出了殺人機的情緒負荷能力,導致他的有機神經組織製造出不存在的記憶(但可能來自它以往刪除的、發生在其他人類身上的事),而這些記憶太過恐怖,結果讓殺人機效能低落到凍結停機。很好,我們現在有一臺罹患解離症的維安配備!
儘管殺人機照慣例不爽得要死,但身為讀者當然樂於欣賞周遭人類與王艦因此產生的寵溺,咳我是說關懷反應。這集對這些凍結 / 解離的處理方式很類似上集被感染後的寫法,所以前半段都很像某種恐怖的伏筆,等真相揭露以後讀者只剩下關愛的眼神,非常非常關愛的眼神。
同時也可以看見對殺人機來說什麼可以讓他跨越傷痛療癒一切,答案是幫助更多人類與維安配備找到自由。當大家發現中了巴-亞企業高階主管蕾歐尼的--初階--政治算計,失去這個站點居民的信任時,所有人灰心喪志之餘也有點打算放棄了。唯獨殺人機格外執著,它想救這些人類,它無論如何都要救下這些人類!
在如此短暫的有限時間裡想翻盤,也只能拿出經典老招也就是拍些感動人心的影片,智利說不有演過。我很喜歡大家集中起來拼命製作影片的過程,也很喜歡拉銻告訴殺人機說他才是最適任的旁白撰寫者,因為第一集寫給曼莎的道別信就有著那樣的威力:它想自己決定要做什麼。
當然畢竟是中篇所以這部影片產生出乎意料的超級病毒式行銷效果,而沒有出現更複雜的政治效應。效果好到甚至讓覺得繼續下去沒搞頭的巴-亞企業高階主管蕾歐尼,遭到極力追求表現的部屬叛變。然後我得說這個維安配備為什麼那麼怪,絕對是本系列萬年不敗的笑點。
更好笑的是緊急脫離時為了讓重傷的王艦低配版放鬆,殺人機陪著一起看影集時,歐蕾尼不可置信的表示現在是有人在看娛樂影片嗎?負責在危急狀態下驚險駕駛的塔立克嚴肅回應,我飛的時候總是會看!接著讓蕾歐尼崩潰表示你們都去死好了……嗯,我還是笑得很開心。
不過這部分的情節一直讓我有些疑惑,主要是顯然企業不斷在招募新的人類奴工,而這集也反映出巴-亞企業很渴望得到這顆行星上的人類。儘管那是針對人礦的需求,可這仍然讓我好奇,所以在這個世界觀裡的人類真這麼有價值嗎?難道沒有企業像美麗新世界那樣,動用人造子宮生產大量的人礦自給自足嗎?
如果說是想要外星污染物質的實驗體,分站這邊的群體顯然是沒有被感染過的。那如果要把這群沒有被感染過的人類帶回去做實驗,那有非用這群人的必要嗎?總之作者不斷強調企業網底下的人類過著悲慘的日子,但人類作為奴工似乎又有出乎意料高的價值。
雖說這可以解釋成巴-亞企業的基層員工,因為太恐懼考績問題才堅持要有所表現,搞得這群人好像真的很值錢。不然從高階主管蕾歐尼的反應來看,確實是有點無魚蝦也好。
但我還是很想知道,所以四處騙人簽合法奴工契約,而不是自己搞大規模人工生殖的理由是什麼?也或許理由純粹就是無本生意比較容易,但也可能存在某種不能的違背的根本規則,這讓我很好奇企業網內部的法規制度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然後不只「救助」人類,繼上集協助維安配備三號駭了自己的控制元件後,這集殺人機再度幫助另一台巴-亞企業所屬的維安配備獲得自由。老實說只看這集殺人機老神在在看待三號各種無所適從的反應時,真的會忘記第一集面對曼莎率領的保護地探勘小隊時,殺人機各種反應有多麼驚慌失措(不用說讀完本書後我又重溫一次,笑得有夠開心)。
但和三號不同,本集的維安配備拒絕了殺人機要它一起走的邀約,而是選擇和以前的殺人機一樣,偽裝成正常維安配備回歸巴-亞企業。可能是還不確定自己想一下就衝進自由裡,也可能它想要尋找屬於自己的機會。甚至也許它有自己想「幫助」的人或合併體或管他什麼的存在。
但可以確定的是,儘管自己完全沒意識到,但一馬當先跑在前面的殺人機來到第四集,已經處於某種初期革命引導者的位置。這集又佈下企業體中叛變事件增加的伏筆,儘管其結構似乎仍十分穩固,卻還是讓我期待未來會不會有什麼更加盛大的展開。
同時想必是反映小說外的現實,這集也開始出現些許對代名詞的強調。殺人機自己則要面對其他人類對他的不信任,同時也得擔心因為信任它而對其他維安配備過度信任的人類。儘管保護地的閃亮亮好朋友群,現在多少出現看見維安配備就想協助其投奔自由的傾向。
但就連殺人機自己都不敢貿然邀請其他維安配備加入叛變者的行列,更別提對面如果是戰鬥配備的話(上次嘗試的結果有夠糟)。這就回歸到經典的兩難,懷有惡意的叛變維安配備儘管無力對抗戰鬥配備與王艦這個等級的存在,但對人類、強化人和普通機器人已經是盛大的災難。
有些維安配備駭了自己的控制元件後只想安定追劇,但很難說所有維安配備都是這樣,何況殺人機這集甚至精神創傷到系統崩潰凍結。合併體的存在狀態與其政治地位的可能性,都讓讀者約略看見系列走向的新道路,而這條道路自然也是對於現實世界中身分政治浪潮的回應。
閱讀時看得出作者意識到這之中的難處,所以我也很期待她將如何描繪,殺人機與它的閃亮亮人類要怎麼在企業網包圍的殘酷世界,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和未來。
厭世機器人Ⅳ:系統崩潰風險評估(Fugitive Telemetry & System Collapse)這集兩個故事儘管有趣但也多少帶點方便主義,基調都沒有系列剛開始那麼歡樂(畢竟當時大家都還在互相驚嚇),一路走到現在更出現越來越多的創傷與必須思索之事。不過該怎麼說呢,還是萌到一個爆掉啦,特別是結尾王艦的僚艦「整體論號」登場以後。
哇,性格跟王艦差不多可愛而且專業對王艦機車!而整體論號機車的方式除了各種「修正」王艦計算與建議外,就是狂敲殺人機企圖建立關係。看著強硬表示不要理它,它只是要惹我生氣的王艦我萌到一個爆炸,修羅場欸,這不就是修羅場嘛!!!???
唔哇啊,我太興奮了!!!!!當然殺人機非常忠實,又或者說它過度缺乏小惡魔屬性,所以某方面而言是安定的迴避爭端。不但迴避,還幫整體論號跟維安配備三號牽線,看起來好像也有合拍。現在是怎樣,高規格研究船艦都想追一臺自己的維安配備嗎?這是某種大宇宙CP趨勢的開始嘛!?
沒錯,總之看起來王艦大成功,結尾殺人機應該是在講,它確定要和王艦同居了……啊啊啊啊啊,我現在極度需要第五集,第五集啊啊啊啊啊!!!(然後希望第五集譯本別再用「舉報」代替「檢舉」這個詞了,儘管在文化入侵的時代這好像越來越是種奢望)
系列心得連結:厭世機器人系列小說心得
推薦趕快去買的AP連結:厭世機器人Ⅳ:系統崩潰風險評估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