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者父親生意失敗後,她母親原本即有的躁鬱傾向變得更嚴重,原先作為精神支柱的外婆也因遭到她母親的精神攻擊導致身心萎靡不振。一切的一切全讓作者精神狀況變得更糟,於是當父母跑路而她在校門口被黑道堵上,威脅她供出父母下落時,作者竟脫口而出說她願意替黑道工作好幫父母還債。
在她爸媽跑路前,黑道早己瞄準她看來依然貌美的母親,建議過她到特種行業工作,宣稱不用下海做櫃檯和領班就可以了。但想也知道這只是話術,去了的話等在前面的就是火坑,所以爸爸果斷拒絕,媽媽絕對不要。就只有作者傻傻覺得或許這是個好方法,甚至還勸過媽媽去做。
以此為前提我覺得作者原先可能是天真的想像,會被安排去特種行業打雜吧。結果並非如此,等著她的是地獄,那沒有下限可言。這部分最讓我心疼的是作者對個人動機的剖析,書中許多情節都讓我覺得,被迫賣淫和遭受性侵雖然是作者人生中的最大劫難,但或許總有一天她終究仍得回頭處理與母親的關係。
她的父母價值觀都極度保守,母親更從小一路情緒勒索,灌輸她一定要功成名就孝養雙親的觀念。這讓她被黑道堵到時,幾乎像是為了想證明自己對父母有價值、是很棒的女兒,所以自願跳入火坑。
被帶到黑道據點後,由於不善言詞又極度內向,作者馬上被認定無法勝任陪酒工作,就地淪為娼妓。也有些人會堅持這叫性工作者,但性工作算是一種工作嗎?又或者這種概念只建立在學者欣賞的那部分上面,不欣賞的、絕對醜惡的那部分就不算性工作,哪怕在真實世界裡這二者往往難以分割?
好吧,還是有人覺得值得切割,所以乾脆不要分割一起護航?我讀這本書時真的很難過,作者經歷的這個,叫性工作嗎?黑道老大決定一出,當場拍她照片放上網兜售十五歲少女初夜。當有不只一名嫖客感興趣時,她被要求在據點當眾脫衣以便裸量三圍,更要拍攝私處特寫,好讓買家確認自己所欲購買的貨品合不合心意。
黑幫成員有人幫腔說作者年紀太小不適合吧,但黑道大老不甩,於是儘管當下那氛圍微妙,但整幫人依舊都接受此事,歡迎旁觀共犯結構。花九萬購買作者初夜的是一名膚色黝黑的政治圈人物,作者說後來總覺得和電視上某個名嘴長得很像,但也不確定是不是他。
黑道老大顯然經驗豐富,知道這種賣法加上作者根本抖抖狗,當天很可能「不會成功」。所以帶作者去交貨時還附贈毒品,如果真的沒辦法就打這支。如果今天不能完事,那一星期內免費再交貨一次,保證讓你完事。
那之後的過程就是強暴無誤(除非有人要堅持有付錢就不算強暴這種噁男邏輯),既然妳是出來賣的那遇到我技巧這麼好的強暴者,妳應該要非常榮幸才對,嫌棄作者怎麼一點自願的心情都沒有。那當然是謬論,作者躲啊逃啊,可到頭來還是太害怕如果今晚不成功「被退貨」,那父母將會遭受不利。
到時不但整件事會曝光,同時媽媽可能會體驗到和自己一樣的經驗,那她就真的是個沒用的女兒了。
但不行的事就是不行,但嫖客無法相信是自己不行,接著想起還有毒品的存在,打下去之後,就可以盡情強暴毫無反應的作者了。而且顯然玩一次不夠,在旅館房間裡追捕小女孩然後幹動彈不得小女孩的滋味令其難忘,所以又向黑道老大開出一次六千五附贈毒品的交易條件。
當時的作者甚至搞不懂毒品是什麼,有陰道痙攣症的她總為陰莖插入感到劇烈疼痛。所以反倒覺得既然施打毒品能讓她全然放鬆撐過性侵時刻,那也沒什麼不好。書中未曾提及之後她是否出現成癮問題,不過當下不幸但之後說來幸運的,這樣的交易沒搞幾次,她就因為藥物中毒在旅館失去意識。
那之後黑道的反應也說明果然很熟練,這絕不是第一次。嫖客通知黑道就丟下作者離開場現,黑道則前往旅館將之送往醫院。他們替作者準備同齡者的身分證讓她假冒身分,避免賣淫的事被學校發現。
同時迅速利用手機訊息提供作者答辯範本,令其得以和嫖客口徑一致。毒品是我帶去的,哪來的我不知道,誰給的也不知道,我和嫖客是情投意合才上床。就這樣兩害相權取其輕,嫖客以合意和未成年少女上床的輕罪下崗。
而黑幫那裡不只出身分證,還偽造身分證出假爸爸,作者則因為害怕自己說出真相會害父母被殺,完全不敢揭露事實。欠債的她渴望能盡快還錢,但難以接受性交的她無法取悅一般嫖客,結果組織便不斷安排特別變態的嫖客、也就是作者描述為獵人的無數噁男給她。
比如喜歡性虐待的醫生(怎麼不用乳頭夾來夾你雞雞呢混帳)、有戀童癖、長期猥褻自己女兒,極可能因此把女兒搞到憂鬱症自殺,再從猥褻作者獲得快感的大學教授。又或者不斷向作者強調她天生就適合賣,就愛她少女身體與絕不鬆弛的陰道,勸說她應該要以此為人生職志,搞得她對自己的未來期許焦慮又痛苦的文藝腔嫖客。
不過最讓人痛苦的無疑是被迫拍攝重口味A片的那兩段,第一個主題是輪姦,第二個則是BDSM。二者都是兩頭收錢,上場的「男演員」其實都是有特殊性癖的嫖客,整個拍攝過程就是這群不可能沒發現作者未成年、也非自願拍片的犯罪者,瘋狂在肉上面大逞獸慾的過程。
作者在整個過程中不只不被視作對等的人看待,而是完全遭否認她身而為人的尊嚴,而且所有參與者對她各方面的安全也都不管不顧。引述作者的話,輪姦片拍起來的感覺就是被群毆、被圍觀、被惡整。
那次是作者第一次被迫口交,她尊重或許有些女人能為替男人口交這件事有不同觀感,但對她來說那就像被迫把人類的尿喝下去。當她因為陰道痙攣無法使用假陽具時,被用鴨嘴鉗強行撐開。口交之後她被搞到吐出來,但片子繼續拍,現在這群噁男根本無所謂繼續玩,被搞到暈眩就潑冰水。
輪姦片最微妙的是現場其實有臥底警察,但他卻在作者已經被惡整得如此淒慘的狀態下才表示身分叫停。但最扯的是這件案子最後不了了之,作者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能猜或許是被關說的緣故,參與者到頭來只被罰款了事。
既然如此那麼晚叫停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呢?如果嫌這還不夠扯,最扯的是事後作者還收到其中一名演員傳來的網址,在一個成人網站上看見自己拍的那支輪姦片,吶,A片會不會讓人犯罪?有時買或賣,都有罪。
而如果說輪姦片已經夠糟的話,BDSM片「虐戀」則是更恐怖的傷害。那整個過程充滿性侵與暴力、動用各種包括繩子、皮帶、穿環、竹籤、蠟燭、乳頭夾與鞭刑台,將作者毆打凌虐到見血並不斷失去意識。這部片還不是只拍一天了事,而是用了兩個工作天。
第一天她被凌虐14個小時,醒來時全身赤裸一身藥膏味,然後繼續拍片,繼續鞭打,繼續強暴,繼續使用更多恐怖的道具,失去意識就被淋冰水,還不斷被精神羞辱,甚至強迫在她的陰脣上穿環,一次穿二十個(整個過程歷時一小時),穿完後再塞假陽具。
作者拍這支片時不住想著,會想看這種片的到底是誰?我希望某些喜歡吶喊不要污名化BDSM的人,不要只顧著抗議作者什麼這才不算BDSM,而是要盡己所能去阻止這些性侵底層女性以滿足自己變態性欲的人,也不要讓有這種性癖的人可以快樂的在成人網站上,看這種脅迫受害者拍攝的A片(我知道身體力行的阻止太難了,但可以從發現相關影片或網站存在時立刻檢舉開始)。
這時作者經歷也證明,有些A片的拍攝過程本身就是犯罪,在非法或以合法掩蓋非法的色情網站上供人付費觀看,而用戶寧可對此裝死以待,又或者他們就愛這個味。網路上多得是打著反正不可能有效管理的大旗,行「關我屁事,不要妨礙我爽,女人就是這種東西而已」之實。
這樣的事到頭來真的會很義憤,好吧,無法有效管制是吧,既然如此那如果要在受害女性與色情自由之間選一個犧牲,當然是選後者。當然冷靜下來我也知道終究要回過頭從困難的事開始做,A片和賣淫會不會導致犯罪、傷害人權?要連結直接的因果關係有得吵,但更實際的問題在於,人要懂得提出對的問題。
直接影響不那麼好證明,但間接的潛移默化是否存在,性癖是否會因此受影響,都已經有許多研究持正面觀點,同時更重要的是,倒也沒看過有人說可以證明沒有。正因如此,我覺得首先要做的是,應該要有個認知,深切的認知這些娛樂、自己的欲望和渴求,都可能傷人、正在傷人或已經傷人。
接下來,倘若還有那麼一丁點良知的話,請思考是否繼續消費,又或者在消費的同時,可以對改善世界做什麼。消費者運動可以用在性產業上嗎?這問題其實很荒謬,如果可以根本不應該有這種東西。
但作為既存事實那自然也就有這種可能性,於是其是否可行便多少令人期待。而另一個重點是,如果根本不行,那麼這整件事的本質也就擺在那裡了,這裡頭存在很糟糕的現實,同時從中獲利並享樂的人正在裝死。
作者被迫從事娼妓期間,都住在黑幫提供的宿舍。除了她以外那裡還住了很多未成年少女與外籍女工,她與這些人沒多少往來,格外厭惡自己娼妓身分的她也融不進那個團體。在她觀察其他人似乎沒那麼排斥這份工作,這部分讓我想起英國隱形性產業裡的描述,之所以會成為娼妓,絕大多數的因素都是以經濟問題為首的組合技。
那裡頭乍看之下似乎有些可以討論性工作就是工作的空間,但實際上這只是錯覺,因為她們終究是被控制行動、無法挑選客戶,也對價碼無可置喙的生財工具。什麼都無法自己決定甚至可能無法決定離職狀態下,根本不叫有選擇。
即使是自認為了還債主動下海,混得很好最終成為媽媽桑的蜜糖姐姐,到頭來她所謂混得很好是指成為加害結構的一份子,負責引領並安撫因賣淫痛苦的女孩和女人,教她們如何準備,然後在她們受傷時上藥。協助逼迫別人賣淫,算是一種工作嗎?
在被迫賣淫的期間作者極度害怕會因為懷孕徹底毀掉人生,但她整個賣淫過程都無法要求嫖客戴保險套,就是只能無套做(在某些人眼中的有選擇真是飽含彈性)。於是在恐慌下她選擇服用雙倍避孕藥,並因此整整停經五年。
最終脫離地獄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的債還完了,而是因為黑幫老大得了末期癌症,又聽說作者在如此慘烈的狀況下竟然也把專科學校讀完了,突然良心發現把她找過去。大哥的夢想是自己的兒女能上大學成為公務員,結果顯然上樑不正下樑歪,兒子殺人被判十五年,女兒考大學失利就每天在家打電動。
於是大哥把圓夢的希望放到作者身上,他要蜜糖姐姐把她找過去,然後說,只要妳願意去考大學,考上、念完,我就免除妳剩下的非法債務。其實當時作者已經差不多快無法想像正常生活的可能了,何況依她估計至少還得再幹四、五年才能把債還清。甚至自虐的思考是不是還完以後乾脆就繼續賣,反正也不可能當正常人了。
但料想不到硬把專科學校念到畢業的她,竟因此獲得黑道大哥「賞賜」。這麼好的機會撈出了她內心僅存的自信,決定綁白布條去考插大。其實關於那間專科學校作者寫得很隱諱,以當下的社會常識,只看這四個字會無法想像,她為何整本書會如此以自己的學業成績為傲。
但以她的年紀推算,她當時名列前茅考上的那間五專,確實算是不輸該縣市第一志願高中的榜首級志願,而且教學上也十分嚴格,學校評價很好。所以念得到畢業並因此讓黑道驚豔,並不是很奇怪的事。
蜜糖姐姐也是直講,她見過跟作者一樣的女孩,沒一個爬得出來的。而更毛骨悚然的是要不是有這個機緣,黑道大哥還親口告訴她,本來打算在差不多的時候,就要把作者高價賣給客人當老婆。這表示她要是沒撿到這個機會,甚至連自己選要不要繼續賣淫的權力都沒有,她只能繼續被賣(這也是為什麼我覺得代理孕母一定不能過,不然就是替黑道準備白手套,根本合法販賣人口的新管道,真奇妙這時候某些自抒進步派又不在意人權了,原來是女人的人權不是人權)。
更恐怖的是作者同意這筆「交易」,被放行離開去準備插大考試時,收到的伴手禮是兩萬台票現金的生活費,還有一張,呃,醫療保險保單。看到這件事時我不寒耍慄,這真的非常地獄。這表示這些女孩和女人被推下海的時候,黑道就會順便幫她們保醫療險,出事以後領到的錢是誰拿走問都不用問,而這些被迫無套性交易的少女和女人染病之後的下場又會是怎樣呢?顯然問就是榨乾最後一點價值就丟掉。
當然這也不免讓我思索,作者是靠著怎樣的條件走出來的。是的,她很努力,但她可以努力的基礎要件是什麼?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前陣子朋友正好在看一位攝影師訪談洛杉磯貧民窟skid row的影片,目前為止訪問了四千人,九成都有毒癮。
朋友工作上會接觸毒癮病人,知道這些人講的話不能照單全收,要透過談話氛圍、語氣、肢體語言、和沉默(對,沈默)來推測對方實際的經歷。這些訪談對中產階級來說最無奈的一點是,很多人的起手式都是「我的童年很正常」。
但再講下去往往出現我爸坐牢我媽吸毒,如果受訪談者是妓女的話,則多半加上從幾歲起(通常小於12歲)就被繼父、叔叔、哥哥、爺爺、遠親、鄰居一路猥褻到幾歲的經歷。我聽她分享時忍不住驚呼,如果這些叫正常,那這個圈子裡的不正常到底是怎樣?
不久後答案自己出現,一個強暴犯他自陳小時候被媽媽姊姊猥褻到大(感覺就是媽媽姊姊為了感覺自己還能控制人生的犧牲品),因為從小被教育只要愛對方就可以強上,於是他第一個強暴的人是媽媽。
後面燒殺擄掠都做過、殺過人(受害者是女性)整組壞光光,也清楚自己就是長歪已經不可能自新,我想這大概就是不正常圈中的不正常了吧。當然我也是希望如果可以,別跟我文化相對論說為什麼這個叫不正常啦 ~(而且包括這位在內,這系列訪談有太多受訪者,都在受訪不久後便離世)
所以相較爸爸坐牢媽媽吸毒的「我的童年很正常」起手式,作者兒時即便家中精神炸彈很多,但至少功能正常,有過經濟無虞的時期,也從外婆那裡獲得愛與自信。如同她後來也自覺矛盾的,正是因為她母親的價值觀如此傳統,從小情緒勒索她要從事體面工作賺錢孝敬父母。方才讓她即使痛苦即使生活失序,也咬牙堅持不能沒拿到好工作的入場券也就是學位,儘管她當時已經不敢想像正常的人生了。
那明明是一種傷害與控制,卻又在地獄中支持她,讓她得以脫離苦海。那個母親從小強硬塞給她的「模板」對正常人來說可能是種傷害,但到頭來卻讓陷入娼妓生活的她,可以想像正常人如何生活,並在機會來臨時得以務實的抓住機會。
照朋友從貧民窟訪談中整理出來的經驗談,那些人生真的從小壞到大的人,最後可以自救的例子,都是因為懂得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從小就活在邊緣的人,往往已經習慣低自尊沒人愛,討厭自己討厭世界,所以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什麼,寧可直接放棄比較不會受傷。
在那樣的環境成長,相信自己的感覺,也就是所謂「成為真正的自己」,反而會直直走向毀滅。要想自救要成功就是想吸毒的時候不順從感覺去吸到爽,想捅人的時候不真的提刀去找人捅。遇到那種會揍人的男人,別順從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與期待繼續在一起,屎就是要趕快甩掉。和正常人交往時,不要對幸福感到不安害怕,寧可分手繼續找糟糕人比較安心。
這說起來很弔詭,但有些狀況下適當程度的否定自己感覺才能真正走出幽谷,問題始終在於如何衡平。
作者後來考上大學,儘管入學後過往創傷一口氣湧上來,讓她無法專注學業。但該怎麼說呢,她還是很努力走出陰影。一開始融不進人群,但想的就不是別人都好壞,而是自己去學去觀察去嘗試,要怎麼讓自己互動起來正常一點。而當她試了以後,就漸漸發現自己身邊的人大多是好人。
儘管創傷對學業的影響太過巨大,讓她後來不得不選擇從第一所大學休息,短暫從事編輯教科書工作後,又轉學到另一所大學繼續就讀。作者當時對是否離開十分友善的第一所大學,前往排名高很多的第二所大學就讀感到猶豫。其實她不想轉學,媽媽卻瘋也似的逼她去。
這段過程深刻描繪出作者母親情緒勒索與控制的恐怖,更苦的是她明明為了父母犧牲如此之大,卻無法把真相說出口、那種講了反而可能連鎖爆炸的苦,標標準準的啞巴吃黃蓮。閱讀時我很替作者覺得嘔,實在太不公平了。
大概也因為這樣,我對作者不斷咬著牙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堅強的過程十分佩服。正如事隔多年後她再次拜訪第一所大學那位曾是她精神導師的教授時,對方也分享了自己的經驗。
除了作者外她也遇過其他「有著嚴重創傷經驗,並產生適應困難的學生。剛開始接觸到資源時,豁然開朗,好像突然都沒事了,但當被友善對待成了理所當然,一些人緊緊抓住如此舒適安全的感受,變得沒有勇氣面對現實社會,意識中某個無法察覺的層面,似乎過度依賴所能觸及的資源,反而成為未來在人際和社會發展開的絆腳石,遇到一點點危機就被打回原形」。
怎麼覺得這觀察讓我有種似曾相識感?
然而作者往後的人生並非就此順遂,實際上又經歷了許多恐怖波折,每個都是只要撞一次就會終生陰影,然而作者卻是撞了又撞。第一波是就讀大學期間她前往某診所擔任秘書,做了一段時間才被迫想起來,該診所的醫生正是當初嫖過她很多次的性虐待醫生。
這死老頭似乎把對自己妻子的憤恨發洩在作者身上,而作者當年因為長期的低自尊腦袋死機,再加上害怕自己當過娼妓的事會曝光,也因為當時還不懂法律害怕被反控是仙人跳不敢訴諸司法,默默的\吃了很多強暴、猥褻與性虐待不敢拒絕,到頭來壓力大到因此得了腦膜炎才終於下定決心離職。
決定離職時這死變態醫生跑來探病發現留不住了,又猥褻了在病床上不敢反抗的作者一番才揚長而去。這段我印象最深刻的,其實是這個犯罪者各種貶低作者人性尊嚴的口吻。他不斷諷刺作者不要以為現在念了大學穿上套裝,就想假裝自己是正常人,一日為娼妓,終生為娼妓,她永遠就是那個下賤的東西,和他這個高貴的嫖客絕對不能比。
吶,性工作也是工作這概念,是要怎樣才能曲線打擊噁男呢?性工作也是工作的概念,要如何在嫖客心中建立一個女人也是值得對等看待的人的念頭?如果這種翻轉只是更加方便而且強化、正當化買賣女人制度,甚至還由國家背書,實際上對女人的地位與待遇連口頭提升的效果都沒有時,這莫不是太過象牙塔的理論嗎?
然而比起這個,更大的劫難是作者與她口中的未婚夫「太子狼」再度相遇。當年她被迫拍攝「虐戀」也就是BDSM色情片並因此身心嚴重受創,不得不在宿舍養傷時,一個年輕的黑道幹部前來探病。他看上作者的氣質與外型,要求她成為自己的女朋友,後來又進一步成為「未婚妻」。
作者當時試著想像這就是愛情,也因為接受幹部追求就能不再接變態客人,甚至減少接客次數,便同意接受這段關係。他們之間會做些像情侶的事,但作者也知道自己只是對方眾多「女朋友」中的一個。而正常男人根本不會送自己女友去賣淫,同時在做愛時這傢伙也不帶套。
當作者獲得黑道老大承諾的大學之約後,便丟下這個便宜婚約遠走高飛。但她當時沒想過這未婚夫的自尊竟低到,無法忍受自以為控制在掌中的少女竟然有能力離開。多年後作者偶遇這個前男友,結果因此受到一連串恐怖情人式追求。
當時已經身為研究生的她已經回歸正常社會,大概沒意識到底層黑道世界有著不同的行事邏輯。接受前男友接送的結果,是被戴到汽車旅館用他手上還有當年那支BDSM片的毛片來脅迫敢不聽話就外流,然後辱罵並反覆強暴,不斷要求她表明自己愛他、願意成為性伴侶,聲稱如果作者不從就是念了大學之後反過來瞧不起他。
不相信這世上有所謂脆弱的男性尊嚴的人請照過來,這個,就是喔。
這個恐怖情人大概以為作者會乖乖聽話,但此時的她精神已經足夠堅韌,她主動報警並將過往一切全說出來。案子進入司法體系後恐怖情人超級抓狂,不斷打電話要求作者撤告,否則等著照片被外流然後身敗名裂。但該怎麼說呢,作者已經豁出去了,她現在拒絕自己不斷出現的心軟念頭告到底。
但誰知道一年後程序快跑完時,作者又偶遇恐怖情人家開計程車的叔叔,發現自己的手機遭到定位,即使搬過家也一直被跟蹤。作者被強拉上計程車,聽聞捕獲獵物的恐怖情人跑過來要談判和解。但講是這樣講實際是恐嚇,我又沒叫妳跟我結婚,只是要妳用身體償自己欠我的債啊!
當作者不從時她在車裡被下藥強暴,之後被丟棄在小巷裡。好心的路人將她送往醫院,而接獲報案的警察正巧是她朋友的先生。於是她獲得全程保密不讓媒體介入的機會,新的司法程序再次開始,而那悲慘的驗傷程序她哭到外面的人以為裡面在生小孩。
這個玩笑就像個詛咒,因為作者確實因為當下太多事情煩擾,沒能在最佳時機吃避孕藥,然後她就懷孕了。她覺得很對不起這個胎兒,但她無法留下它,掙扎期間拖得太久,最後為了安全必須動引產手術。
更令人難過的是作者因為體質問題對促使子宮收縮的藥物反應不佳,光塞藥到子宮頸就塞了十五次,每次都痛到像溺水般無法呼吸。到頭來身體依然沒有反應,最後只能用最激烈的方法也就是置入海藻棒來撐開子宮頸。她靠想要活著看到前男友的判決結果(被判重刑),還有如果這輩子功課沒做完,下輩子又要被迫為娼的恐懼,來撐過引產以及事後以器具清理子宮頸的過程。
那描述痛到我害怕,同時整本書的內容都荒謬到讓我很悲傷。因為該怎麼說呢,這是臺灣人的故事,甚至不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當然閱讀時不免會疑惑,作為回憶錄它的真實性究竟如何?後來我大方向上選擇相信的理由在於,這些描寫中有些細節確實具說服力,我覺得難以憑空想像。
作者就讀專科期間,每天都正常去上學,從沒讓人發現她被迫從事什麼行業。那些強暴過程,發生在診所、病房、大學甚至路邊,以為很遠的,其實一直都很近。怕只怕大筆一揮就嘲笑這些全是傳統議題了,不值得投入心理研究處理,來,性別流動正夯喔,人類就是小丑魚。
整篇心得我比較沒談的部分在於,作者自稱她是有靈感的人,小時候還曾因為分不清界限結果被精神科醫生診斷為思覺失調症。身為旁觀者其實很難判讀那究竟是怎麼回事,或許作者看過的超自然存在及其所信仰的機緣與因果輪迴,都可以採用另一種方式解釋。但我覺得這是作者之所以成就自己的重要部分應該尊重,但因為感應不良選擇不多提。
無論如何我喜歡下面這段,那關於作者的個人期許,以及她究竟是倚靠著什麼走出人生幽谷:「當受苦的經驗得以透過意義的探尋而昇華為正向力量,那麼犯罪被害人將不再是無意識地表達抗議並向社會索取資源的那一群人,進而能夠透過圓滿自身生命經驗的意義,而轉化為對社會有創造力的人。」
當然這種事從來都只能要求自己,因為每個人到頭來都只能以自己的速度走自己的路。但我還是覺得正因得見有些人在陰森逆境仍走得如此之堅毅,於是值得從她的精神與觀點中鑒取勇氣和方向,好好長大,然後活下去。
AP連結:失樂少女:一位娼妓倖存者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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