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31日

我們沒瘋,一起回到1900年生活吧!

羅根.沃德(Logan Ward)這本書名看起來有點芭樂,原本以為是個俗套的回歸過去運動經驗談,大概不很精彩,但不期不待應該也算可以看? 不過開讀發現比想像中有意思,至少不完全是我剛開始以為的那種帶點譁眾取寵味道之作,而是用有點神奇的方式渡過中年危機的故事。


總之作者原本是替國家地理雜誌等媒體供稿的旅遊作家,他的妻子希瑟則在司法改革智庫工作,這對紐約夫妻非常忙碌,也對生活現狀越來越痛苦。作者開始渴望其他可能性,比如說……倫敦有一家人在過十九世紀生活?也許,那個,我們也能到鄉下找塊地,來個AD 1900 農莊日常?


一定不是梁靜茹給了他們勇氣,但這對夫妻確實為這主意興奮,對,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太太表示她可以。這實在不是一般人會做出的選擇,但我想這正是為什麼她們會結婚我是說為什麼作者寫了這本書,而我在寫這本書心得的原因。


可以旁觀他人之七葷八素,有時還是很不錯的。


如同作者後來自陳,他剛開始和太太確實把這個,回歸1900年科技水準的農耕之自給自足一年計畫想得太簡單。我也喜歡他誠懇的自白,是啊,他工作上實在遇過太多偉大的冒險家和登山家了。多到讓他產生自己和她們一樣也可以的錯覺,這多少有點看過呂布後覺得自己打得贏關公的味道。


不過好在他們這場家庭實驗本來就只打算撐一年,而且沒有真正離群索居,安全實際無虞,真的出問題銀行裡也有算是足夠的存款可以打怪。再說靠著現代種子想辦法種出能養活自己一家三口的食物,雖然不容易但也不至於不可能。真的出問題,電話在抽屜裡,雖然這樣會破功,但還是可以打的。


就這樣他們帶著兩歲兒魯德一同前往維吉尼亞州,在看房地產時被一個基督復臨安息日會小團體的前末日庇護所嚇個半死之後(格局之怪異儼然美國版詭屋),總算買到理想農莊。儘管作者不斷強調很希望兒子可以認識活生生的牛,但實際鄰居才有牛,他有的是幾隻貓、一群雞、兩隻產奶用的山羊,還有一隻巨大無比號稱可以把作者在牆上釘到只剩一件襯衫的拉車馬貝兒。


田裡還有很多蟲,超多。


不意外前期災難一堆,對讀者而言那多少有點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的趣味(欸)比如說:


太太:我受夠辦公室了,我喜歡活動身體的生活,1900年我可以!!!

擠羊奶一個月後:腕隧道關節炎。


又或者:


二歲兒很怕被羊攻擊,跟爸爸進畜欄以後一直要爸爸抱抱。

作者:你不應該害怕動物,你要習慣動物,它們很好,不會攻擊你,習慣它!

作者轉身不到一分鐘,帶角山羊對兒子頭對頭攻擊。


嗯,該怎麼說呢,不要帶著粉紅色泡泡看動物還有壞人,現實不是迪士尼。這就更別提,作者花了一個月才發現如果他想要準時吃到熱的早餐,那就要清晨五點起來升火……欸,等一下,他小時候沒看過農莊男孩嗎?蘿蘭.英格斯.懷德有寫您都沒在看 ~(被打)


這就更別提他跟拉車馬貝兒的複雜關係了,這主要是因為……作者其實不會駕馬車。對啦,理論上貝兒是一匹乖馬,理論上抓著鞭繩控制住就好了。但它是活的,而且作者可以發誓,馬正在「評論」他,它那個眼光啊!


這些崩潰與艱困狀態的描寫真的生動又有趣,作者對自己內心種種負面狀態的敘述也很真摯。在壓力下對太太發號施令被反嗆回來,差點鬧到要離婚的描述也很寫實。當初兩人離開紐約是因為不想再過充滿壓力的生活,但在兵荒馬亂的新手1900新農莊生活中,壓力依然山大。


每天都要擠奶、餵動物,還得想辦法把你的貓從一顆上面有黃蜂巢的樹救下來,不能再拖了,它已經在那上頭哀了好幾天。騎著破爛的古老型號腳踏車去參加鄰居婚禮(車還壞掉),結果在宴會上喝到醉茫茫實在很糗。明明有一組馬車與拉車馬卻不太敢用,也因為太少用,所以老被嫌棄他的馬很胖,人數多到作者再也無法說服自己貝兒只是壯。


不過當然這只是開始,後來作者一家還是慢慢適應了古樸的新生活。他和太太依個人體力選擇了男主外女主內的工作。兩人曾經交換一天做做看,結論是,呃,還是算了吧囧彼此都好累。


而且很現實的問題是,儘管太太有健身與運動的習慣,依然負荷不了農耕生活的重度戶外勞動。可儘管如此不代表只有一邊的工作重要,實際上彼此的付出缺一不可也無從取代。那真的很有兩人不分彼此共同經營一個家的感覺,他們的努力等價且理應彼此尊重。


當然有很多專業都以嚴肅而高明的方式,企圖探討現代社會中家務價值,又或者說「女人工作」的價值為何會受到扭曲。不過我覺得思考一下最原始的家庭分工形式也蠻不錯的,頗有反樸歸真的效果,儘管我們知道現代社會與人類歷史都很複雜


在這一年中美國發生了911事件,這點震撼了所有人,作者寫出了得知消息當下的震撼與驚愕,以及不斷確認紐約親友安危的緊張。同時這也讓作者體認到當前簡樸的生活有多容易安定人心:每天累得像狗一樣的生活很單純,卻也能帶來心靈平靜。農莊生活上軌道以後日子也甜美起來,每天吃自己生產、用燒柴火的爐子烹飪的美食,是種非常單純的幸福。


感恩節,聖誕節,每個拜訪鄰居與接納訪客的日子,都讓人感受到濃濃的人情味與真摯關懷。這些描述也讓我的心情變得非常平靜,在以天光變化代替精確時間的生活裡,需要的技能變得很複雜,可整體而言卻單純到幾乎可以用甜美來形容。


當然即使是在最好的狀態中,1900年的農莊生活依舊充滿危機,放置許久的汽車裡會鑽進一隻土撥鼠(與其他一堆生物),而你得掙扎是不是該斃了它。因為土撥鼠挖出的洞會讓馬、牛還有人一腳踩進去折斷腳踝,而土撥鼠可不是只挖一個洞的生物。實際上,你所有鄰居都強烈建議,快點幹掉它。


當面臨可能重病的狀況下時,即使明知道這等於計畫破功,但活著還是比較重要。該打的電話、該搭的車與該上的醫院還是得去。因為人命比理念或者計畫更重要,而作者他們所在的終究是二十一世紀。


這還不說跟該死的童子軍當鄰居根本惡夢一場,這幫人生雞蛋嘸放雞屎有,開快車從不長眼,成天想把你家的地買下來闢成柏油停車場,又吵又鬧淨找麻煩。還有些讓人感覺很危險的獵人,拿著槍械和手電筒半夜四處亂晃。


不過好在生活大抵十分平靜,入冬後更加平靜,每天就是吃與睡的生活也有自帶柔焦的一面。佇著燭光拿起嚴重漏墨的鋼筆,靜靜寫那些此前沒空回覆的信。送太太用動物毛髮編的自製手環,太太說這是你送過最棒的生日禮物。除此之外還學會大量新技能,駕馬車、烘焙、畫畫、做羊奶起司,養出索討浸滿白蘭地的水果蛋糕當自己生日蛋糕的三歲兒。


蠻有趣的啦,真的。


對於我們沒瘋,一起回到1900年生活吧!(See You in a Hundred Years)這本書,我的感覺還是有點複雜。它的趣味性沒高到我會想大力推薦,但如果對類似經驗感興趣的話,也確實寫得比一般作品來得有深度。儘管作者的省思有些時候會讓我覺得太誇張、有那麼點為賦新詞強說愁。


但好吧,他們好歹也真的是過了一年1900年科技水準的農莊生活,很有資格可以大書特書。不過作者一家儘管適應尚且良好,但這樣燒了一年後難免還是意識到,呃,一輩子務農不是他們想過的生活,自己也沒那麼喜歡山羊,外帶吃膩了山羊起司。


不過紐約是也不打算回去了,他們後來賣掉農莊搬到鄰近有一定規模的小鎮。作者繼續當他的記者,太太則在附近學校找到不錯的工作,並生下二號小孩,在回到過去的那一年懷的孕。該怎麼說呢,算是很折衷並符合期望的決定,所以最後蠻圓滿的。


有餘裕的冒險也是冒險,雖然不偉大,但仍令人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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