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17日

卡路里與束身衣:節食、瘦身、飲食,及人類兩千年來與肥胖奮鬥的歷史

書名已經把內容講得很清楚了,就是關於減肥的簡史。不過照慣例西方作家很大氣的把書名取作「人類史」時,內容卻往往僅限於西方,而且常是英美為主這樣。卡路里與束身衣在這方面並無例外,甚或該說她的取材還算是比較侷限的那種。


作者露易絲.福克斯克羅夫特(Louise Foxcroft)從希臘羅馬時代開始,敘述減肥始終於個人和社會糾纏不清的經過(更古早以前的事雖然也感興趣,但相關資料終究不足)。雖說現在有個觀念是古早時代的人比較不在乎胖不胖,但從本書內容看來,幾百年前只是對「胖」的標準不同,但對胖子始終挺殘酷的。


希臘時代的人崇尚名為diatetica的生活態度與飲食方式,自然不可能容忍肥胖。從書中描述不太能確定那時候胖的標準是什麼,能確定的只有當時就和後來一戰二戰期間的美國一樣,當人們因為戰爭而過著配給生活時,便會以尖銳態度對待胖子。


理由不用說自然是這些人沒有勒緊肚皮共渡國難:吃得那麼肥,浪費糧食,要是輸了都是你害的!(然後我們不禁想起費雪在二戰期間的克難教學食譜如何煮狼裡有些哀傷的提及:有些人明明在挨餓,但看起來就是很胖……)


將貪食當作原罪之一的基督教義,自然對胖子也沒有好臉色。隨著進入中世紀,天主教義越來越「精彩」,對肥胖者的譴責逐漸的……系統化。當西方文明的兩大根源都對肥胖沒什麼好臉色,加上確實可能帶來身體疾病時,說真的,要想像一個肥胖不被譴責的社會還比較困難。


體重理論上是自己的事,但也僅限於理論,實際上個人身材從很早以前便帶有政治色彩。在中古時代能吃到「腦滿腸肥」的幾乎僅限於貴族階級與教士,簡而言之就 是有錢人。於是對貧窮的下層階級來說,滿身肥肉、甚至病態肥胖的身軀,幾乎等同惡劣統治手段的象徵,同時也是喚起怨恨與心理不平衡的生理現象。


地理大發現後激增的財富帶動中產階級堀起,因資源變多而產生的飲食習慣改變,也自然提升了身材份量。至此肥胖不再是少數統治階級的專利,開始成為社會上廣 泛的健康問題。而當工業革命導致人類生活形態全然劇變,轉成離健康非常遙遠的生活及飲食習慣時,肥胖就此構成貧窮階級的嚴重問題。


如同談馬鈴薯歷史的作品,諸神的禮物中曾提及的,馬鈴薯在歐洲擴散過程會被大力、甚至暴力排斥的其中一個理由,正是因為其被認定容易導致肥胖(然後上流階級有了餘裕後開始成為「較能維持身材纖瘦」的一群人,肥胖問題隨社會形態不同的倒轉過程,以及隨之而來的影響其實是十分值得關注的議題)。


總之如上所述,經過這樣一連串的歷史下來,可以想見胖子被污名化的程度會有多嚴重。事實上無論是江湖術士、專業醫生(內科、外科、精神科)、詩人(暴肥暴 瘦代表拜倫爵士)、政治人物又或者社會意見領袖,批判起「胖子的罪惡」皆無所不用其極,用詞激進且攻擊力道猛烈,罵的真是非常難聽,而且通通不用什麼科學 根據(最強的根據大概就是「我覺得」吧)。


即使是現代我們還是會聽見大企業的高階經理人,公然表示肥就代表這個人的人格也有問題,就更別提除此之外還有多少層出不窮的謬論了。而且這種「恐嚇話說」 在這幾百年間一直都與商業行銷進行完美結合,先告訴受眾胖有多噁爛恐怖,再表示自己正是最棒的救星,只要用了我家的產品……


作者大量摘錄幾百年來流行的各種減肥潮流,連續閱讀下來可以發現內容大多數換湯不換藥,行銷手法也是。減肥餐、減肥菜單、進食形式(咀嚼很多次)、電療、 槌打減肥術、束腹、束身衣、橡膠緊身衣,使用最新科技織成能消耗熱量的束褲等等……當然還是有些蠢到超出某種境界之外啦,比如我實在很想問,真的相信「脂 肪溝通師」可以叫脂肪離開身體的人,為啥不自己跟自己的脂肪溝通就好,還非得花錢去找人來溝通呢?(不要問,很恐怖)


當然,以上花招在實作的差異部分,也可讓人嗅到其中的不同之處。比如十九世紀的班廷減肥法(Banting)提供的菜單,經過計算一天的熱量高達兩千八百卡……就現今的標準完全無法想像其在減肥(除非是病態肥胖),由此便能想像對於胖和瘦的標準,在這兩百年間變動有多大。


當然,賣的人手段都差不多照樣可以大成功的理由,自然是買的人心態也都差不多。旣然肥胖已被污名化成這樣,而且胖到一定程度確實對健康不好,那期望減肥的人自然會希望能盡快見到成效,而且往往會有種越自虐越有效的錯覺。


這點讓販賣恐怖與希望的大師們完全不缺下手之處,也是無論減肥藥的副作用有多瘋狂,還是有一大把、一大把的人前撲後繼的理由(相信我,有些商人真的什麼都敢放,安非他命在裡面只是小咖,他們連二硝基酚都放進去了……雖然也有些減肥藥的內容物是豬油啦囧)。


減肥史上不乏有見之士提供比較正確的見解,但人總傾向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物,所以至今仍舊龐大、甚至是越來越龐大(在資訊爆炸時代裡,對美的價值標準傳達 程度之深也是以往不能比的)減肥產業依舊興旺,而且考慮到對消費者實際作出的貢獻便可發現,這真是種極之微妙的興旺程度。


在肥胖、而且是越來越多病態肥胖已逐漸形成嚴重公衛問題的現在,我們陷入了尷尬的處境裡。一方面我們期望去除肥胖的污名化問題,另一方面卻又擔心其可能引發的種種疾病所帶來的社會成本。


雜食者的詛咒:當一卡路里不是一卡路里,食品工業的黑心糖果屋的 作者在書中便很掙扎,他承認肥胖不是問題,因為有些超級大胖子也還是很健康,所以重點確實是在健不健康上。但他又擔心一旦大力提倡、並適度去除了肥胖的污 名化問題後,會導致有更多的人不在乎肥胖而放縱自己。可問題是出在,大部分的肥胖確實會導致嚴重的慢性疾病 < - 當然這不是指非紙片人就是胖的那種胖)


這兩難關卡又伴隨一項新興的道德、法律議題,我們是否該接受政府立法並容許公權力介入體重問題?雖說體重這個人問題在歷史上其實一直都帶有政治意涵,而且相關專家眼中這問題已經嚴重到必須採取激進手段了。可是,我們真該立法規定一個人到速食店裡的最大點餐份量嗎?


如此複雜的議題不是輕易可以釐清的,但閱讀我們現今生活形態的發源地、西方特別是英美國家的減肥歷史,應該可以為思考過程添加基礎材料。卡路里與束身衣: 節食、瘦身、飲食,及人類兩千年來與肥胖奮鬥的歷史(Calories and Corsets: A history of dieting over 2,000 years)讀來其實比較類似摘要整理,在統整資訊並進一步探討、分析這部分較為欠缺。不過基於對相關主題極感興趣,我還是讀得算開心,起碼亂七八糟歡 (血)樂(淚)的例子很多啦。



延伸閱讀,關於減重的科學史:為何減肥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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