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25日

厄里斯的聖杯 1 ~ 3 完結心得

以誠實為家訓的葛萊爾子爵家長女康斯坦絲,卻在小宮殿參加舞會時驚見未婚夫與男爵千金潘蜜拉擁吻,更糟的是她還立刻被潘蜜拉當眾誣賴竊取首飾。百口莫辯的康斯坦絲眼看要社會死亡,沒想到不抱期待的求救竟獲得回應,允諾她的還是十年前被公開斬首的絕代惡女史嘉蕾.卡斯提奧的幽靈!?


附身康斯坦絲的史嘉蕾憑藉強大氣場、記憶力和談話技巧將對手打落深淵,不過並非無償協助,史嘉蕾表示自己是遭到莫須有罪名處刑,所以康斯坦絲接下來得用盡一生協助她調查真相和復仍。然而她們將發現,那場處刑背後牽涉黑幫、特務、毒品交易、無數人命,以及黑幕重重的國際陰謀……


厄里斯的聖杯(エリスの聖杯),是作家常磐くじら全三集完結的懸疑小品,情節緊湊、環環相扣,又兼具乙女故事特有的浪漫。這部我最初是從桃山ひなせ頗具水準的改編漫畫入門,因為好奇後續情節開始讀小說。


可因為出版進度實在太慢了,結果拖著拖著沒了耐性,變成台版小說我出一本買一本卻沒興致看(為了特典買回來的第一集特裝版,甚至到現在還沒拆封膜囧),直到讀墨去年動漫馬拉松才讓我又動心起念。結果書一開便停不下來,趁著周末火速把三集一口氣衝完,感覺十分爽快。


這本初看便覺得元素豐富,因為伏筆和黑幕很多,甚至有點過度豐富到如果無法一口氣讀完,會對吊在半空中的狀態有點不耐煩。當然全部讀完會發現一切都如此清楚簡單,甚至燻紅魚還嫌太少了,然而即便不盡如人意卻也能得到滿足。連帶這篇心得會採用雷前雷後雷中間的全雷模式,是否繼續閱讀請自行斟酌。


事後回頭看會發現開場正牌惡役千金(爆)潘蜜拉敢在小宮殿宴會做出那麼狂的指控,是因為十年前史嘉蕾遭到處死把貴族圈整個嚇傻了。因為這部企圖呈現的貴族社會,遠比一般日系乙女向故事來得陰沈且充滿惡意。


比起說著社交圈很恐怖但實際上各種小打小鬧的情節,本作裡不同派系的貴族只要逮著機會,便立刻想把對手輾死,政治算計與殺人滅口是家常便飯,落井下石更是日常風景。所以如果沒有史嘉蕾之死導致「前輩」全部自主規制,那只是個男爵千金的潘蜜拉絕不敢在社交界裡隨便搞事。


但十年前史嘉蕾僅僅因為對子爵千金下毒未遂就被處死的事實在太嚇人,如果連她那個身分地位都會說處死就處死,誰知道下一個是誰?畢竟帳面條件翻開來會讓人看到一頭霧水,史嘉蕾.卡斯提奧是王子妃第一候補,更是公爵家超級受寵的女兒。


卡斯提奧公爵本人和埃迪拜多現任國王恩斯特關係緊密,兩人根本比親兄弟還親。那先不提史嘉蕾到底有沒有對當時尚不是王子妃的塞西莉亞下毒,但那到底只是子爵千金,還從頭到尾沒死人。根本可以輕鬆搓掉的事,最後竟然演變成公開處刑身分那麼高的人,也難怪整個貴族圈如此震撼。


再怎麼蠢的人都能意識這裡面水很深,最好有多遠閃多遠以防引火上身。儘管暗地裡仍亂七八糟,不過整個上流社會(笑)往後十年間,明面上都非常節制沒人膽敢惹事。結果缺乏前輩「管教」的新人把表面上的和平當正常,自以為聰明又不知天高地厚。


於是在康斯坦絲「華麗大蛻變」的那一夜,整個社交圈也隨之甦醒過來,好比當場開始惡整搞人失敗的潘蜜拉。不過即使是在小宮殿逆轉情勢,因而成為社交界紅人的康斯坦絲,在下次受邀參與宴會時,等待她的依舊是明目張膽的嘲諷與奚落。


同時因為此事被康斯坦絲強制退婚的前未婚夫尼爾,他所出身、擁有準男爵地位的老牌布朗遜商會,生意之所以因為此事大受影響,也不是因為大家想替葛萊爾家出氣。而是即便大家都知道,葛萊爾家是為了錢才訂這個婚沒錯。可對正統貴族來說根本只是平民的準男爵,即便有錢也不該對貴族造次。


所以對客層主要是低階貴族的布朗遜商會來說,這次事件真正的利害在於傷到低階貴族的自尊心。小小平民竟然想用錢打貴族的臉這怎麼得了,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勢頭踩下去才行。


如果要說這部作品哪邊最吸引我,大概就是這些細節之處的鋪陳吧。那種對階級的執著、人與人之間的惡意,主導了故事中的貴族社交圈,也為主線的撲朔迷離貢獻了一份力量。看到最後會發現,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整個黑幕都建基在同一樁陰謀上。




史嘉蕾從未參與這個陰謀的運作與執行,但這場陰謀卻以不幸的方式與她緊密相連。因為她是黑幕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法利斯國高層眼中的重要繼承人。問題已經不在她究竟有沒有潛力成為火種,而是她光在那裡就有人想要點火。


小說中第一次揭露史嘉蕾的身世時,提及她母親繼承了舊法利斯大皇國王家最後血脈。當下我想過,所以王家是為了斬斷這道血脈才如此絕情嗎?但後續看到國王獨白便意識到,等一下國王和公爵關係好成這樣,卡斯提奧公爵家也完全沒打算謀反,甚至史嘉蕾母親還是國王拜託公爵迎娶的,這怎麼看都沒有處決史嘉蕾的動機啊?


再繼續看下去才發現,史嘉蕾根本是衰死的。總而言之埃迪拜多王國是在大法利斯皇國末年風雨飄搖時趁隙獨立。由於國家地理條件相當優越,儘管建國不過百年,但國力又或者說經濟發展相當興旺。可由於長年沒有戰禍,結果整個國家罹患和平病,連專門負責處理國家黑暗面的阿斯達伯爵家都斷了傳承(又或者說被認為無需再傳承,可以斷了)。


在此同時一百多年過去,曾經的大法利斯皇國已經縮小成當今的法利斯國,經濟還嚴重惡化。為了解決眼前困境,十年前法利斯國高層籌備了一個名為「厄里斯聖杯」的計畫。他們先把會嚴重損害健康的毒品「豺狼的樂園」,包裝成娛樂性用藥推廣向埃迪拜多的貴族階層。再讓黑幫與人口販運組織藉由這款毒品四處搭線,腐化並削弱王國官僚體系。


這計畫暗中經營許久,結果就是十年前埃迪拜多國王直屬的權力核心小圈圈,發現法利斯在盤算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整個政府上上下下都被插滿間諜,敵方早已利用各種手段拉下大量官員,並安排己方人馬取而代之。邊境伯爵家出身、實際打過仗,王家憲兵局重要軍人杜蘭.貝雷斯佛特更被構陷入獄,即將遭到處決。


儘管經濟實力不差,但當時的埃迪拜多國內一盤散沙,根本組織不出一支能打的軍隊,也無力應對隨著戰爭而來的行政與後勤壓力。簡言之就是,如果當時就開打,窮兵黷武的法利斯只要別犯太蠢的錯誤,就有機會把埃迪拜多輾過去。


當然埃迪拜多王家有機會逃出首都苦撐下去打長期戰,問題就出在「厄里斯聖杯」這個組合技。法利斯打算在入侵的同時,把史嘉蕾這個同時擁有埃迪拜多王族與大法利斯皇國「星冠」血統的少女,捧為埃迪拜多名義上的新王並成立新(偽?)政府。這種政治上的混亂會對戰局造成什麼影響是未知數,但光這樣已經夠危險了。弄個不好埃迪拜多真的會成為法利斯附屬國,遭到被剝削吸血的命運,


在這個時間點,正好當時崇拜史嘉蕾的伯爵千金艾夏(現在的子爵夫人),戴著仿製史嘉蕾愛用款式的耳環,在相近時點拜訪塞西莉亞所在的子爵家。想搞事的艾夏把她以為是減肥藥的豺狼樂園整瓶倒進水缸,因此引發後續的「毒殺事件」。


一般狀況這種誤會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絕不可能牽連到公爵千金史嘉蕾。但當時王家和卡斯提奧公爵家急了,決定保住國家和有能軍人更重要,於是當這個機會擺在眼前時,他們決定將錯就錯以謀殺罪名處死史嘉蕾。一方面是為了拖延猛將杜蘭.貝雷斯執行在即的死刑,另一方面也是打算以釜底抽薪之計打亂法利斯王國的陰謀。


簡言之,國王與公爵選擇殺害一名無辜少女來替國家爭取時間,結果論而言他們得到十年。那之後許多事改變了,豺狼樂園成為禁藥,只能在地下流通。儘管間諜依舊到處都是,不過整個國家的情報系統與軍隊悄悄重整,為了能對抗外國軍隊努力轉變。


然而為免打草驚蛇這一切全在暗中來,甚至不敢做得太強勢以防落人口舌,結果就是不知情的人們也因為史嘉蕾的死做出許多決定和行動。十年後法利斯國王病危的同時,其繼承者也展開政治鬥爭,其中一派打算重啟「厄里斯聖杯」計畫好作為搏倒另一派的手段,打算綁架私下拜訪王國的法利斯皇子來製造開戰藉口。


康斯坦絲突然介入這場看不見的紛爭,並成為鎂光燈焦點的時刻,埃迪拜多王國正為應付法利斯再次出招而費盡心思抗衡。靠著史嘉蕾當年的人脈與第一手經驗,與其敏銳的觀察與思考能力,康斯坦絲對史嘉蕾之死的調查進度,比起不得其門而入還在卡關的人們,「看起來」是迅速切入核心並手握重要資料。


她也因此讓吸引王家憲兵隊的蘭道夫.阿斯達關注,得以在各方面更進一步。之所以說是看起來,是因為康斯坦絲能迅速觸及「厄里斯聖杯」的核心,全是靠著在兩年前自殺死去的原侯爵千金,莉莉.奧拉明德留下的佈局。



某方面而言這故事前期的撲朔迷離,還有敵方對康斯坦絲不擇手段的迫切反制,都是因為莉莉.奧拉明德在兩年前巧妙地故佈疑陣。故事剛開始史嘉蕾對康斯坦絲描述的莉莉,是儘管對外形象純白,但本性惡劣又心機的隱性惡女。史嘉蕾一口咬定這樣的她絕不可能自殺,所以莉莉死亡的真相理應質疑。


但當莉莉留下的鑰匙和密碼解開之後,以她視角描述的回憶斷章,卻讓人看見截然不同的女性。莉莉.奧拉明德是個優秀的人,十分地自視甚高,但她的自尊卻在兒時第一次遇見各方面都優於自己的史嘉蕾時遭到粉碎。那之後她和史嘉蕾在世人眼中是摯友,可實際上兩人私底下卻挺針鋒相對。


但那種針鋒相對是正面的針鋒相對,她們會互虧互酸,給對方施小拐子,但有必要時則會站上同一陣線。兩人都絕口不承認欣賞、喜歡對方,但實際上不管是史嘉蕾還是莉莉都很重視彼此。莉莉去見史嘉蕾最後一面時表現得十分無情,但只是個千金小姐的她在當年那個狀況下,除了明哲保身以求來日方長外,根本沒什麼事能做。


史嘉蕾之死後來成為莉莉逃避婚姻,投入慈善事業追求個人社會成就的藉口,再之後和蘭道夫假結婚給了她更多自由。作為當年站在史嘉蕾身邊的人,她敏銳地察覺王太子妃夫婦不對勁,投身慈善事業則讓她得以瞥見法利斯國在地下社會的運作網絡。


為了查明真相莉莉藉由自己擅長的統計進入與計畫有關係的賭場,不斷嘗試獲取更多資訊。最終她因此得知厄里斯聖杯的真相,但她一是不清楚全貌,二是無力對抗整個營運網絡,以及已然在國內盤根錯節的法利斯勢力。


這點也是我覺得最可惜的地方,在資訊不明的狀態下莉莉兩年前肯定覺得四面楚歌,她不敢輕易的把身邊的人捲入黑暗,也不知道可以向誰求助,更擔心所託非人會白費她捨命獲得的資訊。這樣的她只能假裝自己知道得比實際更多,而且是非常非常多,然後趕在敵方被如此暗示後迅速上門滅口前,藏好線索並搶先一步自殺。


莉莉在她的自述中反覆強調,自己最討厭輸了,對她而言史嘉蕾當年毅然絕然走上死刑臺的身影是如此高貴耀眼。而在得知厄里斯的聖杯指的是什麼時,肯定也對好友當年的態度做出更多想像。在身心都處於極限狀態下,面對危機的莉莉果斷決定要如同史嘉蕾般高貴死去,友人的死拯救了國家,那麼不服輸的她也要用自己的死下注,在未來贏取華麗成果。


但莉莉肯定沒想到,最後是史嘉蕾帶頭找到她留下的秘密。那些資訊不只讓康斯坦絲獲得介入陰謀的入場券,還觸發許多事件讓人們得以更進一步調查事件全貌。只能說在有限資源中莉莉做得實在漂亮,如果她當年能找到適合對象求助肯定能活下來,並在兩年後的「事件」中發揮極大功能。


但當然如果莉莉活下來的話,也會和蘭道夫變成真正的夫妻吧,畢竟她死前已經漸漸對人品端正的蘭道夫產生好感。但只是如果這樣的話,本作CP也就沒有啦所以……嗚嗚嗚,莉莉真的是個很棒的角色,我好喜歡她。連帶得知真相以後,史嘉蕾一邊傲嬌否認她們是朋友,同時又非常感傷的反應,也讓我充滿遺憾。


莉莉回憶中另一段重要資訊,就是她、史嘉蕾還有王太子安立奎三人的關係,以及她又是如何看待王太子夫妻的婚姻。故事開場照世間流傳還有史嘉蕾的說法,她確實狠狠欺負塞西莉亞,是橫擋在塞西莉亞和王太子中間的未婚妻候補,好一個經典的惡役千金套路。


但對莉莉來說那些紛爭都只是小打小鬧,畢竟十年前的貴族社交圈更陰狠的事層出不窮。相較之下史嘉蕾欺負人的方式反而稱得上光明磊落,更別提塞西莉亞也不是什麼軟柿子。就莉莉的立場,她雖然偶爾也會幹塞西莉亞拐子,但並沒有真的把這個子爵千金放在心上。因為對莉莉來說,史嘉蕾和安立奎肯定是會結婚的,甚至當事人對此也都已經接受。



王太子安立奎自幼體弱多病並因此十分自卑,是爽朗明快的史嘉蕾把他帶出房間。儘管太過聰慧的她到頭來又喚起安立奎的自卑心理,但幾年後當兩人都變得更成熟並重逢時,關係已經變得十分溫和。


塞西莉亞確實是安立奎的初戀情人(儘管史嘉蕾和莉莉都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個絕代心機女 XD),但那不過是青春時代純樸的小小戀情。安立奎這段感情並未深刻到讓他想爭取什麼跨越階級的婚姻,他和史嘉蕾之間或許不存在激烈的愛情火花,但相處之間仍存在溫潤的情感,這是只有長期近距離待在她們身邊的莉莉才看得出的事實。


雖說因為月虹石耳環讓安立奎誤會以為史嘉蕾真的有下毒,所以才會在小宮殿當眾上演斷罪惡女。但他當時既沒說要和塞西莉亞結婚,更沒想到後續發展會如此急轉直下。當史嘉蕾被處死的事已成定局時,安立奎整個大崩潰,他不知道父王為何堅持處死史嘉蕾,也不知道公爵為何接受此事。


明擺著整件事背後有鬼自己卻又無處可施力,顯然作為王太子他並未獲得權力核心真正的信任。決心查明事件真相,說不定還想為史嘉蕾復仇的安立奎,只能緊抓住事發之後他方才意識到,和史嘉蕾之死脫不了關係的塞西莉亞。為此他以王太子身分施壓,讓因為身分落差沒有選擇餘地的子爵千金塞西莉亞,不得不接受這段她根本不想要的婚姻。


這也是為什麼十年後史嘉蕾原以為會看見快快樂樂的王太子夫婦,結果卻發現兩人眼神都死透了的原因。塞西莉亞的真實身分其實是法利斯國派來的間諜,當年盧澤子爵想找回流落孤兒院的女兒,同時為免留下污點,打算把女兒以外的人都滅口。


但這件事一開始就在法利斯間諜網「拂曉雞」的掌握中,從滅口事件倖存的塞西莉亞因為特徵相似,在「拂曉雞」的幫助下得以代替已死的正牌千金塞絲。有過這種經歷的她憎恨盧澤子爵,以及他作為其中一份子的埃迪拜多王國貴族。只要能向這些人復仇,她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只是塞西莉亞絕對料不到,到頭來自己會不得不成為王太子妃。對於厄里斯計畫需要的史嘉蕾,不計通常運轉的對王國貴族恨意,塞西莉亞並未抱持太多個人情緒,頂多沒想到事情會演變至此,但也就是這樣了。少女時代的她以恨意為燃料行動,十年過去她變得更加成熟,因此對不得不過王族假面生活的自己也更加無奈感慨。


很少人從小便立志成為惡人,塞西莉亞也不真的喜歡陰謀詭計。遺憾的是她為了報復貴族展開行動的同時,也會看見目標範圍以外的許多黑暗,甚至必須成為這些黑暗的一份子,並漸漸為此煩悶厭倦。十年後的她已經可以意識到,自己當年的恨意或許能有更好的處理與轉化方式。何況她現在的生存方式,絕非自己當年珍視的少女「塞絲」會喜歡的。


這也難怪在史嘉蕾眼中的塞西莉亞會那麼不開心,被迫和心知肚明對方別有算計,而且一點也不愛的男人結婚(我甚至懷疑塞西莉亞是蕾絲邊,不過小說對此並未多提),長期使用會傷身的避孕藥,還得不斷配合法利斯間諜計畫。這些地下活動裡有些事很破,更糟的是她意識到自己就和當年展開滅口行動的王國貴族相同,早已成為傷害無辜者的共犯結構裡的一員。


更糟的是回不去了,一日間諜終生間諜,她不可能退出,王太子妃的身分讓她無處可逃。伴隨這個地位而來的責任義務更是無比沈重,何況她根本不想懷孕。層層壓力疊加在她身上,於是在絕望和自我厭惡的盡頭,當意識到王太子安立奎已經確認她的「身分」,除此之外的調查追上來也是遲早的事後,塞西莉亞選擇爭取屬於自己的最後時間,並為守護被監禁的兒童人質而死。


我想那甚至不是什麼為了守護王國、阻止戰爭之類的偉大理由,這整場國際陰謀與在其周圍打轉的旋渦,在塞西莉亞眼中恐怕都顯得愚蠢又可惡。也許最後一刻的塞西莉亞,只渴望能對得起自己內心的良心象徵、她真正愛的人、也就是「塞絲」的肯定。她想救下的那個孩子,正如同當初育幼院裡所有被害死的孩子。她要做塞絲也就是她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好重新取回心靈平靜,並不完全想死,但真的死了也不過是獲得解脫而已。


塞西莉亞從來都不愛安立奎,也知道安立奎對她的情感,在史嘉蕾被處死後就幾乎消失了。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毒死已經得知真相的安立奎,反而只下了讓他昏迷的藥物。怎麼看都不是基於愛情,她所有的愛大概都只留給那個叫塞絲,為了保護她而死去的的女孩了。不過即使如此,塞西莉亞多少是憐惜自己名義伴侶那太過溫柔的徒勞努力吧。


除了以上配角外,小說三集下來還有許多亮眼角色。比如根本負責主角側權力輸出的歐布萊恩公爵家。公爵夫人艾比蓋兒儘管被史嘉蕾嘲諷長得像青蛙,但精明幹練長袖善舞。當康斯坦絲被狄波拉用審問會的名義傳喚,差點在密室遭到私刑時,受到就像她的弟弟般的蘭道夫請託的艾比蓋兒現身華麗救援。


和是同性戀的兒時玩伴結婚的艾比蓋兒,收養丈夫長期受虐的姪女露琪雅並建立和樂的家庭生活。她投身政治、商業與社交,更在另一個兒時玩伴歐道斯.克萊頓協助下,掌握情報網與地下經濟核心所在的玫瑰十字路權力。乙女向作品中常見的浪漫化娼妓行業的問題本書也有,但至少處理上還算乾淨。


與在國內盤根錯節的敵方勢力對抗時,有歐布萊恩公爵夫人這樣白黑兩道都有權勢的幫手,自然為幾乎只能橫衝直撞的康斯坦絲提供極大助力。儘管隨著劇情展開法理斯國準備收網時,艾比蓋爾也是道當其衝遭到政治攻擊。不過這段發生在系列尾段的攻防,比如「豐收館」的女郎們全體出動為舞會烘抬聲勢好轉移目標注意力的情節,也讓人看得非常爽快。


作者很擅長讓角色呈現有趣,但又不至於油過頭的翻轉。比如開場被史嘉蕾嘲諷是火腿的漢斯沃子爵,窮奢極侈、過度享樂卻又是神職人員,以一般刻版印象大概會覺得是庸俗勢利的傢伙。


但看著看著會發現好像沒那麼單純,到最後也真的不意外,其實漢斯沃子爵跟露琪雅.歐布萊恩一樣都能看見幽靈,而且這種能力被教會認為是神的恩寵,這也是為什麼教會如此容忍他的原因。


更大的重點是漢斯沃子爵又是史嘉蕾的M系腦殘粉,對把人間荒謬看得太清楚的他來說,這世上只有史嘉蕾閃閃發亮。所以他表面佯裝沒看見史嘉蕾的幽靈,骨子裡是哈斯哈斯對女王命令說一不二。


更妙的是冰雪聰明的史嘉蕾也早就發現漢斯沃子爵根本看得到自己,但她把這件事這麼扣著,始終裝作不知道拒絕直接跟他說話。等到緊要關頭來臨,她金口一開終於把「直接命令」作為獎賞,這下漢斯沃子爵整個滿心歡喜,任何要求都使命必達,只能說這個女王與狗的遊戲真是高級。


除此之外我也很喜歡金柏莉.史密斯和艾梅莉亞.霍布斯兩個角色的翻轉。金柏莉開場是提倡平民權益的婦團「紫菫會」代表,很直白的對作為貴族的康斯坦絲展現敵意。然而後續劇情會發現那個「畫風」只是偽裝,「紫菫會」其實是偽裝成平民社團的國家情報組織。


金柏莉正是鼎鼎大名的先代阿斯達伯爵親自訓練的特務,表面像是普通歐巴桑實際上戰力超強的她,與這位已經離世的長者間似乎存在曖昧。但顯然她們是彼此都不說出口的那種性格,這種愛情形式我也很欣賞呢。趁著本次事件金柏莉成功除去組織內的老鼠,往後肯定繼續展現她強大的「專業」。


艾梅莉亞.霍布斯就更妙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洗白,一直是個為了成就記者職涯不擇手段的賤人(爆)開場她為了銷量不惜捏造假新聞,對康斯坦絲造成極大困擾。中段受到敵方利用的她變本加厲,寫出各種糟糕透頂的報導並為此洋洋得意,直到發現幕後黑手計畫嫁禍罪責和滅口時,才慌忙逃往鄰國。


但最妙的是這不是她的「下場」,總而言之為了吸睛喜歡搞假新聞的她,在流亡之前聲稱事情絕不會就這麼結束,她一定會展開報復。結果當系列尾段康斯坦絲捲入政治陰謀也將被送往死刑台時,國內竟然出版艾梅莉亞.霍布斯跑到鄰國寫的「紀實文學」。


當然那是艾梅莉亞版本的紀實,所以哪怕她不完全清楚真相,卻還是把整個黑幕用真真假假的陰謀論口吻兜起來,反正重點是寫爛敵方形象。她從頭到尾性格都很爛,是個只顧自己好的造假慣犯。不過看著她這種打死不退的韌性與全力全開的小家子氣,竟然在緊要關頭遂行報復的同時成為主角方的助力,實在是,令人感覺莫名有趣的展開。


不過若要提到整個故事的「始作甬者」,恐怕不得不記上康斯坦絲的父親帕西法爾.艾瑟爾一筆。總之葛萊爾子爵家家訓是誠實,比起累積財富會更優先把盈餘回饋給領民,結果雖說領民過得不錯,但子爵家倒是窮得可以。


但如果只是這樣也不至於過不去,開場康斯坦絲會搞到不得不和富商聯姻,就是因為她爸是葛萊爾中的葛萊爾,這不是稱讚,而是……他人呆啊!誰來借錢都說好,誰來叫他作保也都保,來來回回欠上一大堆債,乖巧懂事的女兒只好自願成為婚姻市場上的一塊肉。


雖然他非常愛女兒,但作為未婚夫外遇的苦主,康斯坦絲還得擋著不讓爸爸衝去砍人咳我是說過度找事主麻煩,就知道是個不怎麼能期待的老爸。然後小說中有一段讓我笑好久,總之當某親家公爵預定到府拜訪時,家中僕役急急忙忙翻閱最新禮儀手冊以防失禮。


只有他大老爺悠哉的「告訴眾人,總有一天會成為家人,應該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也沒問題吧。卻受到老爺的沒問題從來不是沒問題的冷淡目光置若罔聞,讓他完全無法理解」,從這段就約略可明白葛萊爾爸爸的畫風如何。也難怪債主上門嚇壞弟弟時,女兒直接就把爸爸歸類到沒用區,自己硬起來喊著我要丟掉誠實,然後誠實和史嘉蕾兩個去橫衝直撞了。


但好吧,也確實,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話,康斯坦絲就無法與蘭道夫結緣了。在乙女向的大宇宙意志底下,爸爸必須成為雷包。那講到康斯坦絲與蘭道夫,嗯,首要印象就是,嗯,這是男女主角長相設定都很平凡的故事呢。


雖然也不討厭,但近來我對那種主角因為男方太帥,成天臉紅心跳的情節有點厭煩了,所以看這部的描述反而覺得清爽。康斯坦絲用最禮貌的方式讚美也只是可愛,蘭道夫則是從頭到尾都沒得到帥氣之類的形容,普通,反正問就是普通。要讚美的話大概是氣場強、嚴肅、認真、兇悍之類,剛開始挺擅長嚇飛未來老婆的路線。


這樣的兩人為了行事方便決定締結假婚約,康斯坦絲需要有人幫忙應付債主,蘭道夫則希望能把擺明有「鬼」的康斯絲坦,找個理由放在自己身邊好調查真相。同樣在尋找史嘉蕾死亡真相的康斯坦絲自認賺到,根本不在意未來解除過兩次婚約的自己將在婚姻市場寸步難行。


不過實際上兩人還是慢慢的吸引彼此,對耿直但少根筋的康斯坦絲來說,穩重認真到有點頑固,卻又有其體貼一面的蘭道夫,是值得信任並帶來安全感的好伴侶。而有時像小動物般可愛,有時又會各種爆衝,不過本質非常善良認真的康斯坦絲,是能讓死板執著的蘭道夫感覺自在溫暖的存在。


兩人的相處與互動都很自然,不會太緊張也不需要過度遷就,而是不知不覺間習慣了彼此存在,可以安然地在同一空間裡平靜相處。這不是所有情侶都能產生的那種溫和卻黏著性強的化學作用,儘管既非甜到爆炸也不是瘋狂閃燃,但要說老夫老妻又不至於,不過這種就只是沈穩合拍的兩人得以愉快的共享時光,我覺得也是讓人很舒服的描寫。


不過,好吧,尷尬的來了,儘管是二人時光,不過實際上,康斯坦絲身邊可是長駐史嘉蕾,所以實際上往往是二人一飄時光。對康斯坦絲來說史嘉蕾既耀眼又充滿魅力,更是無可挑剔的強大夥伴。被康斯坦絲那份正直無私感動的史嘉雷,雖說經常吐槽調侃,骨子裡還是把康斯坦絲當作自己妹妹般照顧。


連帶史嘉蕾也就對在她眼中不夠完美的蘭道夫各種翻白眼,妙的是性格強勢覇道的史嘉蕾儘管善於應付不懷好意的對手,卻很不擅長面對蘭道夫這種正直到一片光滑的木頭,不開心起來只能耍耍脾氣嗆嗆人。


只是嗆歸嗆,但基本上蘭道夫在她眼中仍是值得敬重的對象。所以到頭來是有點不爽的肯認這個「妹妹」的未婚夫。然後常常壞心眼的跟緊緊,到後期蘭道夫已經開始有危機意識了,等等,要是婚後還跟這麼緊,那就麻煩了啊!(大笑)


故事揭露厄里斯聖杯的真相,還有史嘉蕾當初被處刑的理由之後,不免讓人感覺十分難受。史嘉蕾是被愛著她、而她也愛著的父親為了國家獻出去。更糟的是從頭到尾沒人告訴她真相,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定了個不明不白的死刑(只能說結果到頭來這故事的始作俑者,其實是三個愛著女兒卻又狂搞事的父親,真是叫女兒們情何以堪)。


知情當下的史嘉蕾有點無可奈何,很生氣也很憤怒,但總個來說身為公爵千金也就是最頂端貴族的驕傲,到頭來讓她自覺有義務為國家獻身。她明白父親深愛著自己,也明白做出這種決定的他會陷入怎樣的痛苦中。所以只要想到那一切,就算充滿怨嘆卻也無法太苛責自己爸爸。




 反而深愛著父親的史嘉蕾,還會希望父親別再繼續因為這個決定而痛苦下去。只能說,每個家族都有本難念的經,而史嘉蕾手上的那本,讓她連恨意都產生不出來,只留下濃濃的遺憾與感傷。甚至還積極正面的希望父親至少自己要好好活下去,而且這回同樣不可以輸給法利斯。


不過我覺得史嘉蕾能如此明快的放棄仇恨選擇原諒,肯定跟康斯坦絲的心理支持有關。畢竟還有這個能為她不顧一切甩公爵巴掌的子爵千金存在,光看著康妮用力揮出的手,心情上就多少獲得救贖吧?


只是作為讀者還是多少有點嘔,因為到頭來感覺公爵爽爆,被自己害死的女兒不但回來,還有專屬靈媒可以直接對話。雖然人死了就是死了,可是意外的救贖這果然還是,嗯……所以公爵家一定要罩康斯坦絲一輩子知道嘛!


回到主線,靠著莉莉留下的線索和史嘉蕾的資訊與計策,康斯坦絲得以比眾人更快一步抵達真相。當她因此受人矚目的同時也獲得蘭道夫關注,並靠著他引介讓如公爵夫人的勢力成為同伴。


然而在敵方企圖封口並徹底扳倒政敵的同時,康妮也隨著接近事件核心成為風波本身。瞄準公爵夫人而來的局最終在她部屬、高級娼妓,以及蘭道夫的協助下解套。但相對的是這個局反而套上康斯坦絲的脖子,被指控綁架鄰國王子。


在國王為對抗法利斯展開的外交戰出國期間,王太子昏迷,二王子因為家人遭綁架不得不配合敵對勢力行事,結果康斯坦絲和當年的史嘉蕾一樣被判處死刑,並準備用光速推上死刑台好成為這次風波的替罪羔羊,好讓法利斯國的間諜網得以轉移焦點。


但也是在此時,康斯坦絲與她整個家族過往的努力產生出一股力量,對抗起這個重啟、變形但仍極具殺傷力的「厄里斯聖杯」計畫。曾經認定誠實不足以成事,決心違抗家族祖訓的康斯坦絲,實際上行動起來仍相當正直溫厚,所謂從今天開始我不再誠實的宣言,看起來比較像行事不再那麼僵化死腦筋而已。


畢竟她可是本著百分之一百萬的誠信態度,堅決要用不誠實的方式履行自己和史嘉蕾的約定。儘管可以狠狠給前未婚夫難看,但還是好心的提供他逃出社會死亡的建議(BY 史嘉蕾)。不管是從小到大的誠懇態度,還是在這段「冒險」時累積起來的人脈,此時全都化作力量一同對抗政治決定。


這整段當然讓人看得很感動,但基本上還是有些地方可以笑得很開心。比如說爸爸來探監時罵康妮是個不孝女,但還是自爆在宅邸抱怨女兒為什麼不在走到這一步前先來依賴自己時,被傭人大罵老爺「到底有哪點值得小姐信任!請自己兩手摸著良心仔細想想!」


至於史嘉蕾就更猛爆,直接去托夢給壞心眼貴族夫人,宣稱不可以讓那種貨色跟我一樣死法搶我風頭,讓對方嚇到臉色慘白出來串連貴族連署停止執行死刑,不然老娘我一輩子都會被史嘉蕾作祟這扛不住啊!再加上擁有女神寵愛也就是靈能力的漢斯沃,終於獲得史嘉蕾直接命令時整個行動力爆棚,立刻展開調查把幕後黑手揪出來。


這之後故事一路爽快到結尾,過往的線索、勢力與人物全串連起來的感覺非常過癮。雖說結尾史嘉蕾大發「人威」的救場,讓我覺得還是太誇張了,不過至少爽度很高沒錯。故事最後法利斯那邊企圖發起政變的派系被外交戰截糊,拂曉雞部屬在王國內的間諜網也被破獲大半,整個聖杯計畫更遭到徹底終結,嶄新而且排毒的未來即將來臨,而那想必也是康斯坦絲和蘭道夫能迎接美好明日的未來。



在最後讀者得知故事中所謂史嘉蕾的「鬼魂」,其實是她當年被送上台執行死刑前的短暫片刻,因為神明之力穿梭時空的生者靈魂。當她在未來化成光芒消失的同時,便回到十年前的死刑台上,重新意識到自己即將被處死。


但現在史嘉蕾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麼必須死,同時也知曉因為自己的死而能打造出的未來。或許也可以這麼說,某方面而言她早已接受自己的死,高貴的她選擇扛起自己必須承擔的貴族義務。這正是史嘉蕾為何能以如此高潔的模樣面對死刑,更是她死前對童年時代的康妮微笑的理由。


老實說這結尾依然令人心痛遺憾,因為未來的救贖無論如何都得建立在史嘉蕾的犧牲上。也因為這樣讓我就不想太計較那個很破壞氣氛的,對,在康妮難過的送走史嘉蕾的幾天後,現在真的是鬼魂的她又回來了。而且這次說好,要確定康妮過完幸福的一生她才會瞑目,嗯,蘭道夫表示非常頭痛。


厄里斯的聖杯(エリスの聖杯)是一部有趣精彩的小品佳作,環環相扣的懸疑劇情和與乙女性故事的可愛在比例上調配得剛剛好,推薦給同時喜歡這兩種元素的讀者。這部在2023年10月傳出動畫化消息,雖然有點像奢望,但還是期待既然要做就用半年番把故事好好完整講完,而且製作水準可以寬裕一點。


最後照慣例來談插畫,其實原作的插畫師夕薙是典型有誠意但表現中規中矩的類型。第一集插畫得說不太行,不過第二集以後慢慢改善,不能說優秀但也不時會出現讓人眼睛一亮的圖。


負責漫畫的桃山ひなせ,表現就真的滿亮眼的,我最初也是被漫畫吸到,未來靠著動畫化加持希望台版可以出完。最後的最後,其實這系列台版翻譯得很用心也表現不錯,但還是想提醒一下,緩頰不是微笑的意思,可以用微笑或莞爾一笑,但緩頰一笑這用法以後還是能避則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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