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26日

愛 X 死 X 機器人第二季(Love, Death & Robots Volume II.2021)

包括我在內容應該有很多人都熱切期待N站愛 X 死 X 機器人動畫的二期,預告出來時也很興奮了。當然在高度期待下觀看的結果,我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不過基本上仍是有一定水準的動畫,以下分各集描述心得,有點雷又……我想還是頗雷,請自行斟酌是否閱讀。


自動客服(Automated Customer Service)描述在全部日常家務都由機器人負責的社會裡,某天一台清掃機器人發瘋了,開始攻擊屋主與寵物。打給客服求救的結果,卻遇上AI客服各種放嘲諷的不實際協助,非但無法解決問題,還讓所謂的智慧家園變成恐怖片現場,為了逃出死亡威脅與加購陷阱,人類必須無所不用其極……



這篇和第一季的當優格統治世界一樣,都是垂暮戰爭作者約翰.史卡奇(John Scalzi)的小品之作,故事沒有前因後果也不講求合理性,而是透過荒謬詭異的故事情節來諷刺社會現實。


自動客服這篇雖然很明顯是瞄準智慧家園與AI客服而來,但劇情其實蠻科技驚悚的,反倒就沒有優格那種荒謬到極點,因而產生更多思考可能性的趣味。雖然動作場面增加但沒有玩出新鮮感,總個來說普通優。


冰(Ice)描述移民外太空的家庭,父母正為身體完全沒改造過的長子無法融入社群擔心,要求弟弟多幫忙一點。對此感到鬱悶的哥哥強硬要求弟弟,帶自己一起去參加青少年聚會,玩起和冰鯊賽跑的瘋狂遊戲……


難得的2D讓我很開心,然後這部就是兄.弟.愛啊!自卑的哥哥努力在弟弟面前逞強,弟弟不好意思戳破卻又很擔心哥哥,只好努力想找辦法幫哥哥。所以,這種時候,就只能上苦肉計了,我知道哥哥是愛我的,我很確定!!!


然後哥哥果然是愛弟弟的,雖然很廢,雖然可能連自己都一起送命,但還是努力的在危機中保護弟弟,結果在眾人面前上演一場超極限逃脫行,哥哥就這樣獲得了認同……嗯,青少年 ~ XD


故事最後發現事實的哥哥和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弟弟兩人的互動就,嗯,這不是很可愛嗎?總之非常小品、好像也沒什麼,但很溫馨的一篇。對啦,反正我就吃兄弟愛,而且改造人的動作場面畫得流暢有迫力,爽。


永生與新生(Pop Squad)描述人類可以透過回春療程永生的時代,生育變成一件受到管制的事。擔任警察的主角工作內容便是追補潛入地下非法生育的恐怖份子,並將不該存在的兒童當場處決,以免人口爆炸導致資源不足。但宛若沒有盡頭的任務,卻讓他開始就正當性產生疑慮 ……


本集改編自保羅.巴奇加盧比有出台版的科幻短篇小說集六號抽水站裡的「人口特勤隊」。但其實這篇原作我就沒很喜歡,動畫後甚至變得更扁平。短篇集裡我比較喜歡的是長笛女孩和六號抽水站兩篇,結果N站挑了這則較為單純的反烏托邦故事總覺得有點可惜。


(但其實那本小說裡還有一篇真的很爛的「口袋裡的達賴喇嘛」,當然我相信N站絕對沒膽改這篇 WWW 不過保羅.巴奇加盧比最經典的還是他的長篇小說曼谷的發條女孩,這本真的很有意思,有機會推薦找來看看)


回到永生與新生,之所以說變得更扁平,主要是因為動畫把小說裡平衡度還算不錯的衝突全數消除,結果連反烏托邦設定的水準都被拉低。原著其實不是禁止生育,而是必須依人口數量做總額管制(畢竟總還是有人會選擇死亡,也會發生意外),排隊等待生育的名單長到可能讓人感覺無望。


但對一般人而言這份永生並不可怕,反而還可以憑藉漫長的時間與青春來實現自我。在那世界每個人都可以輕輕鬆鬆花個幾十年去探索興趣與技能,小說裡主角妻子是花三十年專心去練一首超難鋼琴曲,並成功達到人類藝術成就的新高峰,那是唯有永生人才能掌握的餘裕。


所以演奏成功時那個喜悅很強烈,但動畫卻把這個追逐藝術之道的角色只保留些許輪廓,變成庸俗只顧享樂的形象我只能給差評。連帶原作的掙扎點其實是,人生的意義究竟在於實現自我還是孕育下一代?在理想的世界這可以兼顧,在現實這有難度也沒得選,貨架上有多少反正就是掃多少。


而在本作中那個想像的未來世界裡,這是二選一的問題。


打算非法生育的人必須停止回春治療否則也生不出來,一旦停過效果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說會繼續自然老化並死去。所以說在一個永生的時代裡,即使自己只能度過短暫一生,也堅持要生下後代的理由是什麼,意義又在哪裡?


動畫未能達到小說的高度,大概只能留下殺小孩很壞、禁止人類生育是錯誤的,所以最後主角背棄職務追求自然之道的印象,很傳統,而且說真的有夠無聊。


當然回到小說本身,故事最後沒有給出答案,只透過角色的言行與決定去呈現那份衝突,並很強烈的呈現出一種對於生育的執念與渴望,老實說有點讓我覺得噁心。連帶我覺得小說裡的生育焦慮是屬於男性的而非女性的,但也或許這無關性別,而與每人性格與價值觀的差異有關。


不過對比被改編得很無聊的動畫,小說還是好得多,作者創造了一個反烏托邦世界,並試圖讓讀者思考關於生殖衝動這回事。儘管我不喜歡作者的價值判斷,但起碼是有意思的探討。


沙漠中的史諾(Snow in the Desert)在一顆邊緣且充滿西部風味的蠻荒行星上,一個叫史諾的男人正被高額懸賞,不是因為他壞事做絕,而是因為他是全宇宙目前已知唯一一個,天生擁有不老不死基因的人。理由為何不知道,但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想得到他。


史諾定期採購時被黑幫勢力盯上,因此邂逅一位神秘美人,而當敵人瞄準他包抄而來時,兇殘冷酷的戰鬥迅疾展開,同時間史諾也將發現他會得到一位與自己完全相反,卻同樣孤寂且擁有漫長時間的伴侶……


我不知道動畫是不是有把原作過度簡化,但設定感覺有很多詭異之處。在一個人類已經離開地球發展的時代,生物科技卻還低到天然狀態的不老不死非常稀有珍貴(除非要抱持天然欸尚好的概念啦,我突然想起銀翼殺手2049對自然產的執著囧),使用天然大腦 + 義體化技術竟然也「只有我一人」的事……


好吧,也許是全力點飛向太空其他都放空的科技樹吧,雖然我還是覺得這實在太過刻意。無論如何這集就是賣動作戲,以及那個純天然與超人工的衝突對比,還有一個女人遠從地球前往人類星際拓荒的邊境把一個超愛草莓的男人的故事。


但對現代觀眾而言這些概念其實衝擊性沒那麼強,也不是說完全不浪漫,但也真的沒有那麼浪漫。於是我感覺好像看了一部挺雞肋的科幻羅曼史,要可以快轉一定快轉。


高草(The Tall Grass)描述搭乘長途火車的商務客,發現列車半夜莫名其妙停在一片草原上。忍不住下車走走的他被車長警告別走太遠,發車時只會呼叫兩次,之後車子可是不等人的。商務客對此一笑置之,當他發現高高的草叢中有著奇異卻美麗的光芒時,更忍不住離開軌道深入其中。


當然他很快便發現光芒的真相並不可愛,非但不可愛還長了牙長了手腳想吞肉,此時急著想逃命的他赫然發現,深陷高草中的自己完全看不見火車,更早已迷失來時的原路……


雖然這故事很單純普通,但完全命中我的偏好,所以意外的很喜歡這篇(搞不好比人人為之稱道的巨人更喜歡 XD)。這集那種偽黏土動畫的美術設計與上色風格,以及抓得挺巧妙的停頓,還有追逐場景時的緊湊刺激都非常精彩。


看這集時我一直想起前陣子才和朋友聊過的話題,那種在疫情期間的發夢式空想,等解除危機以後想去哪裡旅遊呢?去,都想去,美國也不錯啊,東岸很好,西岸也很好,那麼中西部呢?結果朋友不想去中西部,理由是看電影感覺美國中西部什麼麥田玉米田叭啦叭啦的都會一直跑出怪物來,感覺很恐怖。


因為這段對話讓我在看這集時一直笑得很開心,嗯,這就是那種會跑出什麼來的套路,也執行得很好、帶點克蘇魯風情的美式恐怖小品。而且最後是好結局這點也深得我心,主角最後坐在火車上看著不斷發出光芒的草叢,有種在安全中凝望著危險的詭異滿足感,我很喜歡。


聖誕滿屋(All Through the House)講的是兩個小孩偶然聽到疑似聖誕老公公發出的聲音就跑下樓偷看,結果發現來送禮的是個,呃,總之是一個瘟腥的節日小品。劇情講白了就是把聖誕老人和坎卜斯(Krampus)二合一的黏答答異形版,賣的是顛覆惡搞的黑色幽默。


我自己蠻吃這種套路的,所以也是看得很開心,結尾那句假如我們不乖會怎樣,雖然有點老梗,卻也不免令人省思嚇小孩這個千古流傳的教育手段,背後的意義與問題所在。


救生艙(Life Hutch)描述駕駛太空戰鬥機的軍人墜落在陌生行星的荒野中,好不容易找到救生艙,卻被裡頭那臺壞掉的維修機器犬整得七葷八素的故事。這部的原著是以STAR TREK知名的哈蘭.艾里森(Harlan Jay Ellison),不過放到現在劇情不難看但也不特別精彩。


不過我覺得這集有意思的地方其實在於可以拿去和第一集自動客服對比,乍看之下都是機器失控的情節,但故事精神卻差距甚遠。寫作時間頗有一段間隔的兩作,令人感覺到不同時代人類面對科技態度的差異。


如果說救生艙那個時代機器還只是輔助工具,所以就算失控也可以憑藉人力智取的想法非常樂觀的話;那自動客服突顯的便是,當前社會對人工智慧與大型企業的焦慮、無能為力與只有零和遊戲註定悲觀的未來。


溺斃的巨人(The Drowned Giant)從一具巨人屍體在暴風雨後被沖上海灘開始,有點重要又不太重要的引發一波注意,但最後這事終究又逐漸遠去的日常風景。原始是J. G. Ballard在1964年寫的短篇小說,我之前沒讀過這位的科幻故事,倒是挺喜歡史蒂芬.史匹柏改編他自傳的那部電影太陽帝國(Empire of the Sun.1987),煽情歸煽情但也有其獨特的美感,劇情也蠻好看的。


我喜歡這個故事,但對動畫的心情卻很複雜。首先我在看的時候很為獨白的美感動,卻也不只一次覺得那些畫面干擾了我對獨白的思考,甚至看到後來覺得畫面根本是累贅。於是我索性去找小說來讀,不意外的動畫裡的獨白都來自小說,畫面也來自小說,全部資訊都從文字取得的感受,說真的比一邊聽獨白一邊被畫面轟炸的感覺要好。


第一季的茲瑪藍其實也是類似的改編方式,而且雖然還是有動畫美術力追不上小說描述的情形,但整體還是呈現得非常優秀。相較之下溺斃的巨人的改編相當平庸,並不差,但是相對於小說的文字就是很平庸,而且我總覺得旁白和畫面根本沒有好好融合在一起。


即使如此動畫也能給觀眾很強的感觸,我覺得這是因為原作太強了。不過也或許是這樣的改編手法就是沒對到我胃口,只覺得獨白與畫面在互相干擾,所以比較差的那個感覺就很多餘。


回到小說,這是詮釋空間很大的作品,肯定也沒有所謂正確的解讀,我也僅能試著說出個人感受。如果表面的理解溺斃的巨人,那這就是一個奇異之物偶然闖入日常生活,人們意識到其特殊之處,但最終又在什麼都沒有理解的狀態下將之遺忘的故事。


光只是這樣的理解本身便有其美感,也是這部作品的力量來源。但我總忍不住將所謂的巨人當作隱喻,象徵著人類社會與歷史存在或至少曾經存在的那些偉人、思想與巨大成就,並見證了其倒塌殞滅後逐漸消逝的過程。


小說以平實文字敘述著屍體的宏偉、觀察者所投射的想像與景仰,以及普通人類如何在上頭嬉戲、專家學者不很慎重的應對,利益團體與公司環伺在側的過程。最終那份偉大被貶低、切割、腐蝕、輾磨,再也不復見原型的同時,卻反倒開始以一種異於往日的方式散見於人類的生活與文化中,於是巨人在消失的同時也以奇異的方式重生,並繼賣存在下去。


知曉其原始樣貌的人不免為此心生感觸,無論那存在是美好到我們不值得擁有、又或者時間到了便應該退場,甚或是深深惋惜卻已然消逝的一切,時間長河終會一視同仁的沖刷人類的創造物。


而若以深邃時間的概念來看,如同巨人在風與海水的侵蝕中逐漸消失,人類的創造總歸也只會在短暫時間裡對一小批人類產生意義而已,長遠、非常長遠來看一切都是虛無的。這事實不免令我們感傷,但正因為橫亙於眼前的是難以想像的巨大未知,也才能傻氣的繼續懷抱期望。


對著一具不知來歷的巨人屍體悲歌傷秋總有點想太多,但也或許正是知道所以才會想那麼多(沒有被公部門和全世界各種專家包圍研究,在未說明的世界觀中也許巨人並非稀奇的存在也說不定,這是另一個有意思的推測方向),但無論如何這則故事都令人感受到優美寬廣的詩意,並蘊藏一股平靜凝視世事的魅力。


整體而言愛 X 死 X 機器人第二季(Love, Death & Robots Volume II.2021)不如一期精彩,無論在劇情還是技術上都是。當然這系列的技術公認傑出,但對比一期我覺得這季有讓我驚豔到的集數沒那麼多,可能跟我不識貨有關,也或許是點技術的方向不對胃。


不過說是這麼說還是碎碎念了這麼多,大抵娛樂性還是不錯的啦。


一期心得:Love, Death & R愛 X 死 X 機器人(Love, Death & Robots Volum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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