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克服口吃問題的故事,果然第一個想起的還是電影王者之聲:宣戰時刻(The King's Speech),片中喬治六世與民間治療師萊諾·羅格間的情誼,與如何跨越內心缺憾的過程令人印象深刻。身為國王在戰時無法演說將承受莫大壓力,不過即使是過著一般生活的普通人,口吃仍是造成極大困擾的問題。
本作描述少年柏崎悠太剛上國中,自幼口吃的他雖然家人都很包容,但面對新環境仍非常恐懼。但為了有天可以流暢說話,他還是鼓起勇氣加入廣播社,在那裡認識了人很好的學長立花,還有不知為何對他無限包容的阿宅美少女古部。社團生活讓他感到幸福,直到古部的念動畫劇本特訓開始像是種折磨……
閱讀本書會讓我想到以妥瑞症少女為主角的小說月亮都是一樣的,而且和該書作者也是妥瑞症患者一樣,本書作者椎野直彌也是個從小就有口吃的人。人對於異類本來就容易排斥,更別提是日本這種極度強調標準化的社會氛圍。再加上口吃通常不被認可為殘障或疾病,一切都只能自己想辦法克服,讓問題更是雪上加霜。
於是本書作者對口吃少年面對同儕的不安、相處上的尷尬、對自己的責難與明明想努力面對,卻又總是忍不住逃避的心情與對未來的焦慮,全都讓人頗有共鳴。也是看了這本小說,才讓我更能意識口吃對生活與人際關係的影響有多大,還有這種連原因都常未能確認,也不可能透過努力訓練來克服的問題有多擾人。
老實說看了王者之聲會讓我有點誤會,覺得「特訓」或許可以改善口吃,但閱讀本書則讓我發現原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幸運的是柏崎身邊有很多非常溫柔的好人,所以讓他始終可以保持希望。更別提天降的怪怪美少女這個未免幸運點到滿啦,但話又說回來,嗯,已經是有難度的人生,發生好事也沒啥不好的。
然後閱讀本書時,也讓我想思考基於善意勉強自己或他們的界限,究竟該劃在那裡的問題。在故事中主角雖然想改變卻又不希望是用太高壓的方式,而女主角則熱血全開想用「已實證有用」的方式來協助主角。結果就變成常常發生的,拉人的積極到爆炸,被拉的卻覺得這是心理負擔。
結果儘管兩人都不能說有錯,但關係卻也因此出現裂痕。於是柏崎到了故事中盤因為太痛苦也太丟臉,最後狠狠甩開所有伸向自己的手。但這終究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光明故事,因為主角心裡終究還是有那麼點期望,渴望自己有天可以流暢說話,更不是沒打算努力,只是壓力短期內拉高到受不了才爆炸。
所以等到他漸漸冷靜下來,開始願意真正去看那些他之前都覺得,肯定無憂無慮的人們,其實在生活中承受著怎樣的痛苦。原本性格就很好的他自然也立刻反省並準備再出發。雖然小說這部分的起承轉合其實很制式,主角的心態轉折也很刻版,但卻也是很典型的成長過程。
只是話又說回來,我看的時候總忍不住會想,在個人主義當道的時代裡,做自己和配合他人、幫助與勉強之間的界限究竟在那裡呢?雖說推到極端都不好,但該要怎麼調合自己與他人的期望向來都是極之困難的事。
我可以理解主角不願被強迫的焦慮,但也理解他身邊的人們擔憂、甚至忍不住強硬起來的心情。有時基於善意提出的建議,卻可能讓對方爆氣甚至覺得被壓迫。但也有時明明事態已經很明顯了,但面對不管怎麼講都依然故我的人,卻也容易引發怒火。
是的,理想狀態下人不該任意依憑自身的標準去強迫他人,這年頭更有一大堆強調保持自我有多重要的勵志書藉。但該怎麼說呢,不得不與他人長期相處甚至合作是人類社會無法避免的事,而每件事都只想到或者只能做自己的人,時反而容易傷害到別人。
我想終歸來說這世上當然不是只能有一種生活方式,但要怎樣調合做自己和配合周圍期待的差距、以及期待他們改變到什麼程度時,需要的大概是回歸初衷。仔細思考自己之所以堅持某些事的理由是什麼、想追求的又是什麼、不該做的又是什麼,然後才能無愧於己又以符合個人理想的形式面對自我與他人吧。
喜歡ACG那又何妨?討厭太高厭的特訓那就好好說清楚,但關在小房間裡自閉絕對也不是好主意,每種狀況都沒有唯一正確解,都需要自己思索後得出答案才行。於是我喜歡主角和姊姊的開誠佈公時的對話,很天真不過也很真摯。
國中生談論一輩子的事總容易想得太過簡單,卻也因此顯現出當下的強烈祈願。另外就是,因而奮起的少年決定不再逃避在眾人面前說話,然後結尾的活動讓我覺得根本就是電影的高潮場面,不曉得能不能有改編成影視作品的機會呢。
當然可以堅強成這樣,也是因為主角有著全心支撐他的溫暖家庭與朋友,這究竟是幸運還是超級幸運我現在還無法判定,但至少……希望自己是能為別人製造這種幸運環境的人吧,雖然非常懶散自閉,但至少成為友善環境的背景也是蠻不錯的目標。
我只想好好說話(僕は上手にしゃべれない)以非常簡單溫暖的方式,讓讀者對口吃者的生活難處與困擾有更深的理解,同時也能思考人與人之間相處上的永恆困境。雖然主線發展相對簡單制式,但還是有值得思考之處。同時更是積極努力的少年遇上好事,即使困境仍在看得見光明的人生小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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