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塞內加爾作家阿密娜達.索 .法勒(Aminata Sow Fall)出版於1979的作品,雖說抱持著興趣,但非洲的作品我確實看得很少,發現這本時感覺非常新鮮。
滿街都是伸手索討的乞丐叫人心煩又有礙觀瞻,不但破壞觀光產業還連帶拉低經濟發展與國民所得。於是政府擬了個清掃計畫,決心用盡手段驅逐乞丐。這本來像是不可能的任務,我是說乞丐不考慮罷工的話。好啦,這下乞丐真的不見了,可是新的問題也跟著冒出來:要想得到真主賜福非得施捨不可。但沒了乞丐以後,有錢人和中產階級要去找誰展現愛心呢?這對他們的精神世界與人生前途可是個大問題……
這則簡短的故事主線建立在塞內加爾的傳統文化上,該國普遍信仰的伊斯蘭教教義,使得在該國施捨錢財與物品給窮人是行有餘力者的義務,同時也是想追求什麼願望時必須付出的代價。不管是求平安、升官還是希望疾病痊癒,通通都能藉助施捨來祈願,這種作法已隨著許多人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內化為生活習慣(要說迷信也行,花錢買安心嘛)。
當有錢人為了更大的目的尋求回教教士的「指導」時,也常會收到特定內容的施捨指示。而且願望越大,指示的內容形式往往越明確。連帶的旣然有這種傳統,那乞丐的數量也自然而然地……嗯,反正就是依照供給與需求法則所形成的關係。某方面而言,事到如今這已經有一點像雞生蛋、蛋生雞,大批乞丐的出現成因,其實深植於傳統文化與當前社會結構。
作者藉由乞丐這個切入點,在整本小說中大量探討塞內加爾國內各式各樣的議題與社會現象本身的多面性。無論是女權、貪污、過度執法;又或者各式各樣的思考模式與個人理念,比如自認乞討有理的想法、又或者從窮困中力爭上游後,反而對弱勢嚴重缺乏同理心的問題等等(不過真的要講的話,這種「每個人都應該要有正當工作」的看法,或許也僅是種強加於人、自以為是唯一真理的意識形態沒錯)。
也因此本書探討的面向十分的豐富,並透過劇情設計為讀者呈現出許多變化來。同一種作風在某種場合非常恐怖,但在另一種場合卻又顯得十分正當的狀況,在本書中不時可見。連帶其所觸及的核心問題也不僅限於塞內加爾,而是普世的問題。
這明確地引導讀者深入思考,在面對社會這樣的人類集合體時,尋求某種放諸四海的規則卻因此失去彈性,往往不是什麼好事。惟有善加研究、理解各種社會問題的成因與現貌,方才能徹底把事情解決、並在實質上幫助到真正到需要的人。
除了議題探討外,作為文學小說本作讀起來也頗為有趣。她的故事主體像是荒謬的諷刺鬧劇,可是卻又透過生動的日常生活敘述,使得整部作品始終與現實感維持一定的平衡。除此之外偶爾出現的民間傳說與宗教信仰的描述也很有味道,替本作增添不少迷人韻味。
雖說是1979年的作品,不過考慮到塞國至今仍誓死捍衛一夫多妻制,所以本書內容或許也很難說是完全過時。故事相當忠實地呈現出相關的社會氛圍,以及女性因此所受到的集體壓力。更別提小說當中許多鄉民的厭女論調,其實在台灣也……雖然不會講得那麼極端(好吧其實這倒要看地方,有些也……),但本質上卻不是很遙遠。
更別提官方動用警力以毒打為手段好驅離乞丐的敘述,也會讓人想起台北有市議員在冬天用冰水替遊民洗澡的……嘛,義舉?(默)政府與大眾對於「純淨」的渴望,以及結構性問題旳忽略還真是那裡都一樣。
乞丐的罷工(La Grève des bàttu)是相當精彩的諷刺小品,在簡短篇幅中呈現出塞內加爾社會的橫切面,並加以剖析批判。閱讀本書除了讓我看見過往所不熟悉的國家風情外,也再次感受到許多放諸四海皆準的人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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