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16日

網走番外地(1965)

在串流平台上查詢有什麼高倉健的片子可以看時,意外發現這部石井輝男執導,高倉健和丹波哲郎主演的老監獄片。氣勢萬鈞的海報和片名,讓我以為這是很殘酷無情的電影,結果沒想到,呃,竟然蠻好笑的。


開場一群新人來到(因為電影超紅現在已經變觀光景點的)北海道網走監獄,新人老鳥共處一室,不用說自然得趕緊排出階級序列。而他們的排法是很日本人的坐下來圍一圈開會、咳,我是說分享自己的前科與刑期。這之中自然會有人吹捧自己也有人小心陪笑,眾人中最威的莫過於曾殺害八人,讓警界丟大臉的殺人魔大叔。


很快序列編好了,只剩一位很老很老的爺爺仍舊圈外。都是獄友互相關心一下很正常,大伙兒積極詢問起爺爺的「資歷」。但爺爺很低調說不想提了,反而更激起好奇心,熱情起鬨說嘛說嘛,於是爺爺說了。我在戰前受過大赦,二戰後又經歷一次減刑,之後刑期共計二十一年。


嘛,此話一出周圍瞬間物理性隔離,大哥您好!


這段好笑歸好笑,但我上面說的好笑倒其實不是指這個,其實整部電影大多數時候都還是蠻認真的。和無仁義之戰相反,本片角色眾多但對臉盲症患者非常不友善。我整片認人都認得很累,但基本上只要認好關鍵角色,其他誰是誰對理解劇情倒也不那麼重要 ~(爆)


電影前半段描述高倉健演出的主角橘,不太順利但也過得去的監獄日常,並不時穿插他有點悲情的成長過程。原來他母親為了養大他與妹妹,不得不改嫁給討厭鬼。從小反抗繼父到大的橘終於決定離家出走,想著一定要好好工作讓母親開心。但到大城市以後,他一個沒讀書的粗人又能做什麼了不起的事呢?


結果性格耿直的橘選了感覺回報最快的仁義事業也就是加入黑道。當然他不但沒能快速成功,反而因為執行砍人任務吃牢飯。失去自由的橘在牢房裡悔不當初,並期待好心的妻木律師能幫自己假釋,早點出獄探望罹患乳癌的母親。


本片對於橘這個角色的塑造有其動人一面,觀眾可以明確的注意到他和部分壞到骨子裡的獄友不同,其實是個善良樸拙的人。這樣的他因為人生種種變故,總是會在一時意氣用事下做出錯誤選擇並陷入泥沼。


混黑道是因為急著想有所成就,又被那種強調仁義的氛圍吸引。入獄後知道不對,可即使知道要遵守獄方規定才能早點出獄,卻又吞不下可能導致獄中地位降低的揶揄,結果為了面子帶頭胡鬧讓自己的處境變得更糟。那怕知道再半年就可以出獄,但當妹妹強調母親病情嚴重的信一封封寄來時,幾經掙扎橘還是傻頭傻腦的加入逃獄計畫。


橘不是壞人,卻沒有冷靜清晰的腦袋,更缺乏對他有利的機會,結果持續向下沈淪,既是個人也是社會的悲劇。當然一開始的逃獄是比較有計畫的,卻卡到上面那位刑期超級久的爺爺堅持不加入,讓一眾獄友心生歹念想說乾脆做掉他。


對此不忍的橘暗示爺爺有危險,沒想精明的爺爺還真的在計畫發動的當晚,來個讓某人「被生病」巧妙化解,卻也讓同牢房的眾人心生不滿當場跳起來要宰了他。可沒想到爺爺身手俐落,輕鬆把朝自己攻擊的刀奪下來,然後展開精巧的心理戰。


其實爺爺年紀大了,牢房裡的對手又人多勢眾,那怕橘一直想擋,但如果他們全部一起上的話肯定兇多吉少。但爺爺這邊搶到武器以後,先說出自己才是那個曾經殺過八人上頭版三天的殺人魔震攝現場!(嘛這其實觀眾應該都有猜到啦 XD)


再來自己確實打不過所有人,可即便已經這把年紀了,帶一個陪葬也還是做得到的,那要選誰呢?此話一出立刻讓眼前的烏合之眾達成心理隔離效果,人人都怕死的是自己,馬上沒了一湧而上的把握。這段憑藉氣勢壓倒一堆年輕小夥子的心理戰,說明薑是老的辣,爺爺果然是狠角色。


不過說是這麼說獄還是要逃的,儘管橘過了這關,可當牢房裡的大家被派往比較遠的林場伐木時,他還是因為銬在一起的壞蛋権田硬是跳車,半推半就的被迫一起逃獄。這之後的劇情顯示網走監獄的管理之所以如此鬆散,有部分顯然是因為北海道嚴酷的環境是最好的天然牢房:我看你們要怎麼跑。


這之後分頭逃跑的眾人要不遇難要不被抓回去,只剩下主角組依舊奔逃,而且橘還不幸和最惡劣兇殘的権田一組。雖說這中間也是有在晚上為了避免被凍死,必須抱著對方摩蹭取暖這樣讓我看到兩眼發直,下巴只差沒掉下來的激情場面,是真的很激情啊!(権田摩著摩著還興奮起來親上去,這在當年到底是想演權勢性侵還是同志情欲我真心難分辨)


再來兩人逃啊逃的闖入到一處農家偷食物,権田攻擊女主人但被橘阻止拖走。沒想到離開之後権田才得意的告訴橘,剛剛那就是妻木律師的家,我攻擊的是他老婆!権田的用很明顯,是要讓橘斷了乖乖回監獄自首的念頭才故意這樣做。


儘管觀眾很想吐槽,實在看不出権田怎麼知道那是妻木律師的家,但總之橘爆怒,而知情之後的妻木律師也爆怒。因為橘的假釋令其實已經下來了,喵他的橘這混蛋竟然演出忠厚老實的模樣欺騙我的感情!


更令人感嘆的是橘妹妹新寄來的信還表示,媽媽動完手術以後狀況好很多了,出來了以後快回家啊老哥……那妳之前一直不管刑期催出獄的信究竟?我只能說,是非常擅長情緒勒索的妹妹 ~(囧,雖然妹妹可能也想說,我哪知道哥哥他那麼飛天,我只是想提醒他出獄就馬上回家別去鬼混,誰知道他會逃獄呀!)


高倉健演唱,知名的電影插入曲:





也正因為劇情有如此戲劇性的變化,也才更讓人為橘一時衝動犯下的錯誤感到扼腕。但感嘆也就到此為止,因為從妹妹畫風一轉的信件開始,接下來的劇情,呃,非常好笑。


感覺被欺騙感情的妻木律師憤而加入搜索逃犯的隊伍,然後一個人帶來福槍搭上軌道車沿著鐵軌去追捕,搭上另一台軌道車正在鐵道上衝次的橘與権田……蛤?總之這劇情太飛越,於是看著妻木律師在雪原上舉槍飛車追補逃犯的畫面,我笑到不能自己,喂喂喂,北海道的律師都這麼威猛的嗎?


而且好笑的事還沒結束,因為當律師射擊威嚇表示,再不停下來我要擊斃你們的時候,兩名逃犯的回答是:


沒辦法,煞車壞掉了啦!!!QQ

律師大驚:快點跳車,前面是懸崖!!!

該怎麼說呢,北海道的律師不容易,逃犯更不容易。


接下來想解開手銬的逃犯兩人選擇利用火車,但就算知道火車台座很高不會有事,也還是沒人想負責趴在軌道上,結果決定用尾數決定。偏偏這段翻譯出槌,兩人一個選偶數一個選雙數,那個,您倆是想一起疊在哪裡啊?(囧)


咳,總之最後橘賭輸了,但沒想到趴在鐵軌上的他沒事,権田卻受到火車蒸氣嚴重燙傷滾落山坡。發現手銬斷了終於重獲自由的橘很開心,急著想跑回去見母親。但此時他卻聽到重傷的権田也不住的呼喚母親,側隱之心一動實在走不了。


這種時候感嘆別只在緊要關頭想母親,一開始就別讓媽媽擔心會不會顯得很沒同理心呢?總之此時還在生氣的妻木律師也追上來了,儘管他一開始認定橘的本性終究很壞,但當他發現橘為了救権田願意乖乖回監獄時改變了看法。


老實說可能是青澀期吧,我覺得這部片裡的高倉健演技沒很好,和他演對手戲的丹波哲郎也很乾,看他們對戲常覺得是兩個面癱在講話。這段化解誤會的對手戲理論上該是本片高潮,可是看起來卻像兩塊木頭僵硬的互動。


可總之劇情需要啦,而且之後権田的懺悔也證明了橘的清白(儘管我覺得他是半推半就也不能說無罪,不過主角給點優待也可以啦)。於是妻木律師開心的告訴橘關於他母親的好消息,然後大家快樂的出發,圓滿大結局。


嗯哼,這種展開的監獄片竟然可以圓滿大結局?(大笑)


查維基發現石井輝男這位導演也是奇人,畢竟是會被人稱之為黑澤明對位的導演,但也因為這樣大概就可以理解到他拍電影的路線是什麼了。而且看了他的片單,感覺是一位即使娛樂至上也還是存在個人美學,而且對腥羶色和獵奇描寫非常熱情的導演。


拍攝上也很有意思,中間穿插倒敘還放歌的手法有夠奇妙(時代特色?),對當時日本監獄生活的描寫很有意思(但寫不寫實我沒有足夠知識判斷),雖說有些移動場景礙於資源與技術,鏡頭晃到讓人崩潰(那可不是現在的偽晃鏡可以比擬的晃啊),但看起來倒也有一番風味。


不過最重要的是,出品於1965年的網走番外地竟然還是黑白片,剛開始看我也嚇一跳,後來查維基才知道原來是這樣:

高倉健:拍彩色的啦!

導演:拜託這片怎麼看怎麼賠,沒錢啦,不拍我換角喔!


可說是這麼說,就算第一集爆冷大賣所以急著拍第二集,但第二集導演還是想拍成黑白片,我看說不定經費問題只是藉口,除此之外也存在某種微妙執著吧。不過即使如此,續集開始就都彩色的了,而且故事似乎也和監獄沒啥關係,更讓這個第一集看起來獨樹一格(更猛的是續集兩星期就拍完,這什麼速度啦)。


不過也因為實在太熱門,往後本片竟然在兩年內拍攝九部續集,該怎麼說呢,日本人真的很喜歡粽子串電影欸!而且即使拍了十集以後導演崩潰堅持完結(用現在的眼光來看,倒不如說導演竟然還可以撐十集也是很有毅力),但因為熱潮沒退,黏著度有夠高的觀眾還是想看網走番外地的故事。所以後來換導演重開機竟然又這樣拍了八部續集……嗯,好,我感受到日本國民的沈重支持。


想想也可以理解吧,網走番外地(あばしりばんがいち)有血腥有激情有搞笑有逃亡有嚴酷大自然有緊張的監獄生活,更是一部歹路不當行好人有好報的勸世電影。故事頗令人玩味的描述了一個老是選錯路線的人,不得不反覆在對與錯間掙扎的人生迷路大冒險,最終又給了他救贖。或許就是這種什麼都有的熱鬧與俗套,反而讓人很有共鳴吧?


用現在的眼光來看,網走番外地有一些很精彩的段落與不少超搞笑情節,不過整體劇情其實偏溫吞,不會難看但微妙。在日本電影史上有其自身地位,但要問有沒有超越時代的魅力,呃,比較偏向感興趣的話看看也蠻有意思的?我笑得很開心,故事也有其動人之處,但真的很古早味,就這樣。





2 則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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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其實看看時間好像也沒那麼舊,但拍成黑白片突然超舊的感覺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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