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20日

庫德族女兵:挑戰伊斯蘭國(ISIS)大獲全勝的女戰士傳奇

第一次確切意識到庫德族女兵的存在是因為電影破碎的琴鍵(Broken Keys),雖說那實在是要素過多的電影,不過裡頭出現的女兵形象令人印象深刻。那之後查了些資料,注意到這本立刻想讀。


作者蓋兒.雷蒙(Gayle Tzemach Lemmon)在2016年聽說這群中東女兵的存在,剛開始和多數人相同,好奇之餘也疑惑這是否只存在於政治宣傳。但實際深入採訪很快會發現,這正是那種最了不起的女權革命:一群女人為了保衛同胞與家園,也基於提升女權的政治理念,拿起武器建立純女性軍隊與美國合作血戰伊斯蘭國……


當然這支追求女權的純女性部隊不是平空噴出來的東西,而是有其獨特的歷史淵源。1920年色佛爾條約本來同意建立一個庫德人國家,但1923年土耳期初代總統凱末爾拒絕接受,最後又訂了洛桑條約,讓三千萬的庫德人分散在土耳其、伊拉克、敘利亞及伊朗。


隨著阿拉伯民族主義的興起,庫德人更加受到體制性壓迫,被禁止使用庫德語,也無法自由展現民族文化。在土耳其庫德人遭受歧視與制度性壓迫,海珊治下的伊拉克則對庫德人大屠殺。敘利亞阿塞德政權技術性的取消庫德人國籍,以至於他們無法出國或取得大學學位,土地遭沒收、居住區被洗人口,不用說要是有人反對就可能被監禁、被消失。


充滿血淚的歷史令人印象深刻,於是不意外的1970年代末,在擁有最大庫德人族群,卻熱衷於消除其獨特文化(庫德族人甚至被叫作山地土耳其人)的土耳其,出現名為阿布杜拉.奧卡蘭的政治運動家,他成立庫德工人黨並在土耳其南邊展期長期武裝抗爭。


庫德工人黨長期的武裝抗爭造成無數死傷,不用說土耳其自然將之視作眼中釘,美國也在1997年將之認證為恐怖組織。微妙的是敘利亞雖然同樣迫害庫德人,但基於擾亂土耳其的打算,也長時間包庇流亡的奧卡蘭本人,並對境內的庫德工人黨勢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令其得以盤據伊拉克北部山區向土耳其持續發起攻擊。


當然庫德工人黨的投桃報李就是不會針對阿塞德政府展開行動,可即使沒有武裝攻擊,這個組織依舊長年向敘利亞境內的庫德人宣揚奧卡蘭的政治理念、在當地建立草根運動組織進一步深入民間宣傳。


在奧卡蘭本人被驅逐出敘利亞前,大約有二十年的時間庫德工人黨在敘利亞的庫德人社群中用心耕耘,至於這和庫德族女子部隊有何關聯?答案是,奧卡蘭的理念包括兩性平等,沒錯,他的核心思想認定,對女性的奴役會養成男人的奴性。


這意謂著只有完全不奴役人的人,自己也才能免於受他人所奴役。如果想改善當前狀況,就得要拆制度,如果拆制度代表戰鬥那就來戰。於是奧卡蘭進一步提倡女性想追求自由別無他法,只有與造成壓迫的統治體制的基礎展開鬥爭,簡而言之便是將拆除父權體制作為目標(對,雖然奧卡蘭後來轉變了思想方向,但早期也是馬列主義起家的沒錯)。


哪怕國際認證1999年起,就被土耳其政府單人監禁的奧卡蘭是標準的恐怖份子。但在敘利亞庫德人眼中,奧卡蘭的地位有如曼德拉或者華盛頓。無數庫德人追隨他的政治理念,於是女權成為庫德人抗爭的核心要素之一。有很多庫德族女性都因此受到啟發,決定加入政治與軍隊組織。


也正是因為切合奧卡蘭的指引,所以相關政治與軍隊組織無論如何大抵得接受這種參與。也就是說在加入的女性人數夠多、多到她們相信自己應該脫離原本的人民防衛軍,獨排眾議成立純女性的獨立部隊婦女防衛軍之前,當地已經有政治運動打了近二十年的基礎。


實際上純女性部隊婦女防衛軍的表現也非常亮眼,並隨著庫德族女兵的形象與戰力受到在地與國際輿論肯定,後來也開始吸引阿拉伯女子與基督徒女子成為友軍。但當然這些女兵自己也不是砰一聲原地轉生成戰士的,那往往有個漫長的養成過程。


事件觸發點是2004年3月在庫德人城市卡米什利一場足球冠軍賽。當天球迷以庫德人為主的在地球隊,與阿拉伯人占多數的城市阿爾祖爾的足球隊球迷,雙方扯上政治的糾紛變成混戰。但明明雙方都在打,敘利亞地方政府卻朝庫德人開火攻擊造成大量死傷。


這讓無數庫德人憤而反抗,結果手無寸鐵的抗爭運動受到當局無情鎮壓。這件事讓許多年輕人意識到體制內抗爭的極限,這麼多年下來老一輩那種寄望透過談判與漫長互動,漸漸提升民族在敘利亞的社會地位的模式越看越不可行。


她們得採用新策略,要更大膽的提出政治訴求,而且務必確保下次紛爭再起時,自己擁有拿起武器保衛家園的實力。前身是庫德工人黨組織的民主聯盟黨就此轉生,也因為追隨精神領袖奧卡蘭的政治理念,所以訴求自然也包括提升女權。


剛開始整個體制還沒被架構起來,所以女性加入的理由也各式各樣。有的人是被民主聯盟黨外圍的國會之星婦女組織提倡的理念吸引,也有的人打開始就雄心萬丈的加入名叫YXK(庫德斯坦學生聯盟)、追求自衛能力的小團體。


加入途徑很多,動機也是各式各樣,有些人是從小媽媽就強調妳長大千萬別變得和我一樣慘。也有人不甘於傳統女性的社會地位,堅決拒婚。有的人喜歡當個不乖的女孩跑到戶外踢足球。也有的人是被父親無法違抗的伯父強迫不能升學、不能戀愛結婚,再想要她不能政治覺醒不能從軍的時候,休想,老娘要去當兵!


於是2011年敘利亞爆發內戰時很多人已經準備好了,不少想為故鄉與女權運動貢獻心力的女性,自發加入民主聯盟黨成立的人民防衛軍。剛開始成員男多於女,女性在其中不免受歧視。但奧卡蘭的理念讓更多庫德族女人勇敢站出來,加入的女性成員也越來越多。


2013年她們獨排眾議成立純女兵組織婦女防衛軍,儘管剛開始受人質疑,但事實證明她們可以。而且和內戰當時反阿塞德政權的叛軍勢力不同,人民防衛軍與婦女防衛軍剛開始的宗旨都是保衛庫德人勢力範圍,不受各方軍事入侵與攻擊:打著民族主義和宗教旗幟想趁火打劫的勢力實在太多了。


由於阿塞德政權此時已無力兼顧全國,所以至少表面上試圖爭取庫德人的支持,又或者說至少別反叛啦。剛開始其實庫德人有參與過反阿塞德政權的抗爭,但搖擺過後民主聯盟黨最終定調,不加入叛軍行列(這個又可以結合阿塞德政權長期包容庫德工人黨的歷史一起看)。庫德人要走明面不反阿塞德政權,而是趁其無力兼顧時順勢取得自治權。


我對書中一個故事印象深刻。在一場戰爭後有個老阿伯不斷跑到由女兵駐守的檢查哨來回通關,因為次數實在太多女兵只好問阿伯到底想幹嘛。這時阿伯回答,可以在通關時安全的講庫德語(外帶不會被欺負)真是太好了,不知道這待遇可以維持多久,所以他想多來幾次。看了真的是會挺難過的,有點高興卻又非常擔心。


由於全國大亂,就算庫德人在北方展開自治,此前迫害庫德族的阿塞德政權也不得不與現實妥協。畢竟同一時間他們忙著打山頭林立的叛軍,附帶一提俄國及伊朗都大力支援阿塞德政權,俄國更派出軍機轟炸所有「號稱」是叛軍的所在地,造成大量的平民死傷(據指稱死的反正都是叛軍,不管信不信反正俄國堅持),更別提敘利亞政府同時還使用化武攻擊甚至傷及平民。


相較於書中往後每次美軍協助轟炸伊斯蘭國勢力時,總不斷為了避免誤傷平民而大幅受限的現實,我不免感嘆這個世界好像真的對壞人比較寬容。只要還想當個好人總之都會動輒得究,但形象不好的人,反而被檢討時的標準會無限放低。


當然美軍在戰場上也是劣跡斑斑,我並無意當作那一切從來都沒發生過。可即使如此,看著敘利亞還有烏克蘭發生的事,我不免覺得有些發言雙標到十分可笑。難道這世上有兩張惡行測量標準,一張給美國及其盟友的上面寫得密密麻麻,一張給俄國、中國等獨裁國家,上面基本沒有東西?


不該是這樣,但有些人的言論看起來會讓我覺得,這正是那些人的世界觀:一種明明非常奇怪,還自認特別聰明特別道德的詭異世界觀。


不過雖說本書因為主題的關係,自然會對民主聯盟黨比較友善。但這個組織也不完全光明正大,與庫德工人黨的關係千絲萬縷不提,尊奉奧卡蘭作為精神領袖更是光明正大,同時大力排擠其他庫德人政治組織的問題行為也確實存在。


總而言之它不乾淨,這也是美國後來猶豫許久,不確定究竟該不該在軍事上合作的理由。但問題是現實很殘酷,也是有這種不得不跳下水的政治狀況。儘管敘利亞內戰開女台不久便已經出現基本教義派的狂戰士,但2013年狂到基地都與之切割的伊斯蘭國(ISIS),開始在敘利亞和伊拉克攻城掠地。


以在現代重建哈里發國為號召的ISIS,是個藉其瘋狂聞名於世的狂熱宗教軍事集團。我還記得當年看到伊斯蘭國崛起及其所作所為的絕望,那是一群殘忍無情的屠夫,也是兇狠的文化破壞者,更徹底的將女性視做可以交易及凌虐的牲畜。更糟的是全世界的瘋子,現在都集中過去準備建立一個號稱神權國家。


但老實說在讀完本書之前,我並不真的清楚這支恐怖的瘋狂軍團是怎麼被攻破的。不用說,正是包括婦女防衛軍在內的敘利亞庫德人將之打倒的,但過程呢?這要先從美國的尷尬開始談起。總之在從伊拉克撤軍之後,再派軍隊前往中東顯然是安裝在華盛頓的大型政治炸彈。


可說是這麼說,伊斯蘭國的出現與其勢如破竹的戰況,既在當地造成恐慌,也在西方形成輿論壓力。摩蘇爾陷落,對亞茲迪人的屠殺與迫害,眼看美軍及美國確問團駐紮的艾比爾(Erbil)也將面臨失陷危機時,歐巴馬終於得重新派遣特戰部隊前往該地。


但大規模的駐軍依然不是選項,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在當地找支可靠的地面部隊合作。然後該怎麼說呢,看來看去那裡唯一可用的合作對象是人民防衛軍與婦女防衛軍。親自前去探勘的美國官員與特戰部隊成員印象也不差,問題是美國踩雷的歷史也是血跡斑斑,連帶國內意見也分成兩派。


民主聯盟黨究竟是不是恐怖組織?士耳其表示當然是,雖然與伊拉克北部的庫德人關係良好,但大概因為庫德工人黨的關係,土耳其恨死這個敘利亞庫德人武裝勢力。想到這個勢力將能和美軍合作,絕對是令其如坐針氈的發展。


更別提作為地區強權還有北約護體的土耳其,比起擔心伊斯蘭國入侵,還更想看到阿塞德政權快點倒台。即使民主聯盟黨在表面上已經與庫德工人黨切割,精神領袖奧卡蘭雖說早年受到馬列主義吸引,但後來也已轉向草根民族主義,不再執著於建國而是追求自治。


但無論如何土耳其都無法忍受庫德工人黨的存在,連帶堅持民主聯盟黨也是恐怖組織。作為區域強權的土耳其拼命跳腳,歐美各國自然也得賣面子,不然光難民問題就可能搞死歐盟。而且無論民主聯盟黨看起來再怎麼正常,身在遠方的西方人也很難確定那會不會又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組織,一旦養大又會成為新的秩序破壞者。


不過當美國還在掙扎時,庫德人自己的防衛戰就先開打了。2014年中伊斯蘭國入侵可以控制敘利亞與土耳其邊界、頗有戰略意義的庫德人小城科巴尼。人民防衛軍與婦女防衛軍緊密合作,在沒有外力協助下死守這座城市長達數月。曾有一段時間庫德人被逼到,只能退守市中心一小塊區域進行逐屋戰鬥。


但她們的艱苦作戰有價值,實際上她們邊開戰邊上傳戰況到網路,引發西方大眾的關注。駐守中東並與敘利亞庫德人軍隊有所接觸的美國特戰部隊成員,第一次發現自己故鄉的人,竟可以同步更新自己工作現場的資訊。他們的女性親友則非常關心這些活躍的庫德族女兵,每回交談時總想知道更多細節。


同時大概是運氣吧,即使剛開始美國更在意伊拉克,覺得科巴尼慘歸慘,但那地方不算很重要,畢竟有一堆地方都差不多重要啦。可當附近土耳其一座山頭的攝影機,藉由衛星把科巴尼戰況的第一手資料傳送到世界各地時,不好意思,科巴尼變得非常重要,那是常識人面對伊斯蘭國的抵抗象徵。


同年十月十四日,美軍開始以空中勢力支援庫德人,地面上女性指揮官的部隊也不負眾望,重新把戰線推回去。伊斯蘭國終於意外的吃下敗仗,而且還是敗於混合女性軍人、甚至由女性軍官指揮的部隊。同時也是在這場戰爭中敘利亞庫德族民兵成功證明自己,確實是美國在當地唯一能信賴,也確實有能力、有決心的地面部隊。


喔,土耳其有說不然它來打啦……打個鬼啊。


科巴尼之戰是敘利亞庫德人與美軍第一次合作,建立美國空中轟炸,庫德人地面部隊前進戰線的模式。但問題是女性防衛軍與人民防衛軍無論武器還是戰術,其實比不上擁有世界各地優秀老手,並自伊拉克北部奪取大量美軍裝備的伊斯蘭國。


科巴尼這場防衛戰雖然防守成功,但往後要進攻伊斯蘭國盤據之地的話,那無論如何都得強化敘利亞庫德人的戰力與裝備才行。其實歐巴馬的民主黨政府本來即將拍板定案,要武裝人民防衛軍與女性防衛軍了。


但後來川普政府意外當選,而且私下表達意見說希望這事由新政府決定。於是歐巴馬政府從善如流,把這事交給川普政府決定。不過顯然通盤檢討之後,武裝並訓練敘利亞庫德人仍然是白宮是最好的選項。


不用說土耳其還是用力跳腳,於是政治上的乾坤大挪移就此展開。不喜歡民主聯盟黨,那就來個大雜燴吧,加入其他非政府軍隊勢力,來一個有阿拉伯人有基督徒的敘利亞民主力量。當然這代表婦女防衛軍與人民防衛軍,也得接受與其他軍事體系的合作,當水準十分良莠不齊時,自然會導致指揮系統混亂。


但好吧,為了美國的力量也只能妥協。是說烏克蘭戰爭開打後,有海外美語老師(咳)表示跟敘利亞、伊拉克、和阿富汗相比,烏克蘭部隊在學習上真是又快又好。但本書中針對庫德族部隊接受美軍訓練時,軍官評價大抵挺不錯的,婦女防衛隊表現更令其驚豔,所以我想那些不好的評價可能正來自擴編所帶來的問題。


書中有不少篇幅都關於慘烈的城巷戰與犧牲,因為美國之所以願意訓練和武裝敘利亞民主力量,指望的正是靠這支地面部隊,前去進攻伊斯蘭國的大本營並將之推平,我只能說那真的是非常非常慘烈的期待。


如上所述,伊斯蘭國有資深優秀的狂戰士,與攻城掠地得來的美軍裝備。科巴尼是守軍占了地利之便的防衛戰,但當狀況反過來,是婦女防衛軍要去反攻如曼比季和伊斯蘭國都城拉卡等城市時,往往都是死傷慘重。面對挖得四通八達的地道與住宅通道,無處不在的地雷、詭雷、狙擊手和聖戰士,那不簡單,非常不簡單。


科巴尼之戰存活下來的軍官成為後續這些戰役的指揮官,在中東由女性指揮官統領幾千名士兵進行大規模戰役這事很難想像,但實際上確實發生了。她們不只是戰士,還是謀略家。


2016年的曼比季一戰,以婦女防衛軍為首的敘利亞北部軍隊,在美軍協助下進攻伊斯蘭國占領的城市曼比季。婦女防衛軍籌劃、指揮,並擔綱夜渡幼發拉底河以攻克對岸高地的行動任務。


計畫由婦女防衛軍率先夜渡幼發拉底河發起第一波攻勢,這是美軍繼韓戰以來第一次跨水障作戰。對岸有敵軍守候。而且說來微妙,這群負責高危險任務的女兵,其實,那個,大多數都不會游泳。先不提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學游泳,更實際的是她們豁出去了,連救生衣都不想穿,畢竟那太累贅了:如果命不該絕我就死不了,如果會死,穿救生衣也活不了。


很悲壯的反正棺材就是裝死人。


當然人過去很重要,但要攻城的話,把車輛和重裝備送過河也很重要,這場就是怎麼送過去的我覺得很有意思。因為當地缺乏可用的大型船隻,所以需要承載力夠強的橋樑,但問題是在當地也沒辦法說架橋就架橋。


此時外出的婦女防衛軍成員在戰場附近巡邏時,發現有座1960年代留下來的蘇聯PMP浮筒橋半沈在水中。本著不想浪費的倉鼠性格,她們去問美語教師這能否派上用場。好問題,畢竟是蘇聯貨,還比在場一堆人都老,美語教師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沒辦法,那只能來研究,至於怎麼研究,答案是拜咕狗、跟美國陸軍工兵討論、看Youtube影片。該怎麼說呢,現代遇到問題真的不能沒有網路,網路無遠弗界,也真的很無遠弗界,所以最後給她們在咕狗上面拜到一份蘇聯PMP浮筒橋的俄文使用手冊。


呃,現場沒人看得懂俄文怎麼辦?答案是繼續拜咕狗,機翻的力量!


總之機翻成英文以後,大家研究研究著,總算確認這座橋規格 OK 派得上用場,可以拿來載運車輛和重裝備過河。最終大伙兒反覆練習,在附近的湖岸把橋組合起來,之後全程用風力推了四百米到目標地點,為開戰後的運輸大計鋪路。


整個過程有點讓我想起電影阿波羅13裡NASA工程師臨危受命,想辦法用太空艙裡有的東西,找出方法讓硬體不相容的空氣過濾機可以相容的段落,很令人熱血沸騰。至於庫德族女兵夜渡幼發拉底河的結果,她們平安達陣,和同袍一起血戰伊斯蘭國軍隊,最後成功解放曼比季。


除此之外也有些不知該說是感傷還是微妙,總之挺有趣的事。總之美國雖然派駐特戰部隊到當地,但嚴禁上前線戰鬥,絕不能容許死傷。所以庫德人也都有共識,美軍命就是比較值錢,喵他的可千萬別死一個美軍啊!


但打到後來真的很慘烈,這些精銳的特戰部隊成員有時自己都坐不住,會一句不上前線怎麼會知道確切戰況協助規劃啦,噗的就跑上去了。然後婦女防衛軍雖然是純女性組織,但實際打起來人力就是那麼多。


加上基於大人的理由用了敘利亞民主力量這種統合包裝,所以實際開戰時部隊常是男女混編形式。婦女防衛軍的軍官由於有與伊斯蘭國的實戰經驗與戰果,時常擔任指揮官。結果常常發生來訪的美國官員以為領隊者是男人跑去找打招呼,結果男人指著旁邊的女人說她才是長官的事情。


更別提由於伊斯蘭國也有很多來自西方的黑寡婦戰士,自然也會發生男性狙擊手瞄準時,會陷入我不應該打女人的我不敢的情節。這時女軍官超好強勢:不用顧忌,現在是女人叫你打女人的,有事我負責,打!


生死存亡的時候,人必須得務實。當然實際打進去那真的很慘很慘,敘利亞民主力量最後就是和伊斯蘭國逐街、逐巷、逐屋在血戰,詭雷處處死傷不計其數,而這也正是美國不想把軍隊派進地面戰鬥的原因。更別提由於密道太多,結果也時常出現以為安全的地點還是會在突然冒出敵軍,反過來被包圍團滅的慘劇。


這部分讀起來很難過,在那樣高強度的戰場上,我光想像這些軍人是怎樣撐下去的就覺得非常敬佩。而且她們不但撐下去,還收服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其他勢力我不知道,但這些庫德族女兵講得很明白,她們撐下去的理由,有一大部分是為了向伊斯蘭國證明,他們奴役女性的理念絕對錯誤而且該受到懲罰。


每解放一座受到控制的城市、救出那些淪為性奴與牲畜的女性,並聽聞她們所訴說的故事時,總會再一次堅定她們的心志,也證明她們的戰鬥是對的。其實書中提了不少相關故事,那是女人無法控制自身命運,被不斷在男人間易手受盡虐待的最悲慘版本。


看著看著我想起諾曼地大登陸談及解放集中營的第九集Why We Fight,那是很類似的故事,一再反覆的關於人類黑暗面的故事。每解放一座城,庫德族女兵的存在都不斷鼓舞當地女性。我覺得蠻可以拿來比較為什麼有些地方純女性部隊組不起來,有些地方組得起來,問題或許不是出在人,而是制度和文化的問題,所以婦女防衛軍的例子格外值得參考。


同時間為了因應敘利亞民主力量的誕生,六星期後的2015年12月,相對應的政治組織敘利亞民主委員會也正式成立,首要任務自然是立憲。這時候很多儘管沒上戰場,不過持續在政治運動中努力的女性,並沒有讓她們戰場上的女性同胞失望。


儘管立憲過程那些老問題都一一發生,提升婦女權益連我們庫德人區域自己都推不動,現在還要推到庫德人區域以外,不行啦不行,女人等一下好不好?嗯,這時候的答案當然是不好,打仗有女人的份,憲法不能少一塊給我們!


最終這些女性政治家成功比照2014年突尼西亞追求兩性平權的新憲法,在2016年成立北敘利亞民主聯邦政府,並在憲法中明文保障女性的自由、權利、兩性平等,而且在家庭中女性應當享有自由意志並擁有平等生活的權利。對女性施以暴力、操控、歧視視同犯罪,得處罰之(天啊,那本來是怎麼回事?)。


女性有權平等參與各個生活領域,決定自己之事務。婦女團體及婦女的平等代表權是司法及其活動的基礎 。與女性相關之裁決由女性司法部門為之。女性司法委員會,處理所有與女性及家庭相關之問題與事務。


當然就立法品質的學術問題絕對可以討論,但我覺得也不該忘記那裡是中東,而女權在那裡是多麼迫切的問題。當然最終來看這只是短暫的勝利,北敘利亞民主聯邦政府不被國際承認,即使美國的支持也是有條件且不穩定的。實際上土耳其跳腳得要死,依舊想要清除與人民聯盟黨有關的任何勢力。


於是事情從敘利亞民主力量壓制伊斯蘭國後不久就開始了,而且美國撤離的速度之快讓人真心感到棋子的悲哀(但問題是講得好像有辦法選擇不當一樣,當初不當棋子,那很可能是反過來被伊斯蘭國推平)。


書中的女兵都十分感嘆,她們好不容易打贏,結果現在又要開始對抗土耳其的攻勢。我開始讀這本書的那天,土耳其才剛大規模空襲其所稱的庫德工人黨與人民防衛軍這兩個「恐怖組織」。


美國裝死,伊拉克政府與敘利亞的阿塞德政府都默許甚至樂觀其成,而世人的關注焦點目前都在烏克蘭,大概也沒人真的很在意已經亂成一團好久的敘利亞北部庫德人命運。


土耳其的攻擊已經造成庫德族女性政治家的死亡,我很希望書中這群女人都能好好撐過這波危機,讓混沌的未來變成正面的未來。當然,這就像所有女權運動一樣,很難而且千奇百怪的敵人不斷湧出。但說真的有時除了繼續戰下去之外,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上述是讀完書時的狀況,而在心得寫完一陣子,要貼的這幾天,土耳其在翻滾說反對瑞典和芬蘭加入北約,因為這兩個國家都支持恐怖份子,也就是庫德工人黨和敘利亞民主力量……我覺得土耳其還是先顧好自己國內的人權和民主,別再各種哭鬧和殺人了(當然悲天憫人的俄軍支持者此刻都不知去了哪裡)。


庫德族女兵:挑戰伊斯蘭國(ISIS)大獲全勝的女戰士傳奇(The Daughters of Kobani: A Story of Rebellion, Courage, and Justice)除了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外,也能透過本書理解敘利亞當地複雜的政治現況與衝突所在之處。對相關議題感興趣的話,我想讀完不會失望,是寫得用心的報導文學。



2 則留言:

  1. 面對各種敵人,大家都會挑最危險的那個來針對,其他只能先擺著,這是現實,只有讓自己夠大尾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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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但我也覺得同時盡可能的理解並關注世界各地的現貌也很重要啦 ~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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