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改編自法國真實刑案塞納焚殺案,悲劇起點是參加派對的少女克拉拉離開朋友家,卻在路上遭到蒙面男子淋油放火燒死。剛升任組長的警官約翰率領團隊從巴黎趕赴現場,卻發現嫌犯很多,偏偏沒一個能送上法庭。
這件案子至今仍是懸案,可能是因為這樣,比起我原先期待的調查過程,電影更多時候是關於承辦這起案件的警察們。雖然然也不能說重點不是刑案,但看著看著會意識到,這是一部以兇殺案為核心的的警察程序電影,並描述破案和生活壓力形成什麼影響,參與偵查的人們又如何與這宗案件「相處」的過程。
案件的嫌犯很多,和真實案件相比電影對背景資訊改編幅度不小,不過大方向類似。以劇中設定來看克拉拉出身中產階級家庭,父母也十分關愛獨生女,更不是沒有朋友的孤僻人。然而她內心似乎無法平靜,同時維持著複雜的性伴侶關係,也就是說,男伴很多。
有些人伴侶多是因為充滿餘裕,但克拉拉交往的對象一個比一個還糟,那些傢伙連對她的死訊都抱持防衛與嘲諷,就不難想像克拉拉活著時,可能也沒獲得多少尊重。這不像某種想像中盡情擁抱快樂性愛謳歌人生的模式,更像是低自尊的展現。
結果克拉拉成為許多男人樂於取用卻又輕視的砲友,剛開始警方覺得這些事或許對調查很有幫助,只要想辦法拼出克拉拉的完整交友關係,應該就能從中找出兇手身分。然而該怎麼說呢,感覺每個男的都很爛,全部爛到有可能是兇手,偏偏也都缺乏證據可以套住任何一個。
在攀岩俱樂部認識的劈腿男,什麼男朋友,我不是她男朋友啦,我另外有正牌女朋友,她只是個砲友。還有那個幼稚鬼,被克拉拉甩了以後,寫了一首饒舌歌說我要燒死妳這賤貨,不過拜託警察別跟我媽講,她會生氣。
聽到媽寶這麼說,正準備被離婚的老警察直接飆罵,什麼我只是唱歌而已,你沒想過有人會模仿你的歌詞犯罪嗎?有人這樣做也不關你的事嗎?為什麼你們這些傢伙一天到晚做這種性幻想?這是哪門子的性癖啊!?
我知道現的主流是無論如何不要歧視任何群體,但該怎麼說呢,有些事終究危險到值得思索,是否某些污名的存在有其必要,這需要嚴肅的辨證而非脊椎反應式的否決討論可能性。總之本案陷入迷霧,警局突然收到神秘人士寄來的打火機,難道這是兇嫌在示威嗎?
細追下去,揪出一個也和克拉拉有關係的拾荒中年男子,沒有啦,打火機我只是剛好撿到,想說要幫忙警察才寄過去嘛。說起克拉拉啊,嘿嘿嘿,嘿嘿嘿嘿,她很熱情啊。但克拉拉也許和他根本沒有交往過,不過反正她死了,他說自己搞過就搞過。
克拉拉死去的地點因為路過的感傷成為一座小祭壇,她爸媽某天赫然發見一件血衣被塞在那裡,案情要有突破了嗎?沿線追蹤原來是家暴前科累累的無賴男,克拉拉啊,嗯哼,那關我屁事,有本事你就打我呀,用力點!而同時間對方一臉驚恐如典型受暴婦女的同居女友,認真的替這無賴男提供不在場證明。氣到真的當場情緒失控暴打這爛人的老警察被調離現職。
相信大多數人已經敏銳的發現,調查小組的偵辦方向不知從何時開始,便全力專注於克拉拉到底和多少男人有過關係。她的摯友對警察只顧拼湊克拉拉的親密關係感到憤慨,你們這是在責備受害者嗎?克拉拉和多少人做過愛是本案重點嗎?不管她和多少人做過愛,她都一樣是個正常的好人。整件案子的重點在於她是女人,這是針對女性的仇恨犯罪,去把兇手找出來!
然而挖糞如此容易,以至於事後回頭來看,很難確定是不是警方剛開始就跑錯方向才毀了一切。但事已至此,只能繼續跑下去。警察手上唯一的確定證據,是模糊不清的三更半夜監視攝影機畫面,內容關於全身罩起來的黑衣蒙面男子,使用日常生活普及的工具犯案。搭配毫無特殊之處的現場跡證,以及成群結隊的無賴白爛嫌疑者。
等過了破案的黃金時間,重案組猛然驚覺這起案件搞不好會破不了,然後他們自己開始不好了。原本對克拉拉的同情現在轉為嘲諷,當初在她家一看見生活照,就崩潰到難以對她父母告知死訊的疼惜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她就是個賤女人,才會遇到這種事。我為什麼不能說她是賤貨,她就是啊,我這叫理性的就事論事,你裝什麼清高自以為騎士啊!壓力會讓人變得殘酷,這份殘酷將放大那些本來就不好的東西,破不了案的鬱悶與因此受損的自尊化為攻擊朝向死者。
到頭來這起案子看似無望了,承辦員警只能聳聳肩讓事情過去。總是有更多的案子,同時自己的人生也得繼續下去。畢竟嚴格說起來死者和自己無關,你得習慣人生中每個不圓滿和那些永遠找不到的真相。人實際上難以識破別人有沒有在說謊,根本看不出那些擺出不干己事態度的人,會不會其中有一個正是那個被甩,又或者管他什麼原因所以動手燒人的兇手。
最終除了剛開始帶著憐惜的感嘆,總是女人被燒,都是男人在放火之外,當前的社會還是拿所有糟糕的男人沒皮條。批判,總是在批判,但實質且有效的行動卻如此之少,還會走三步退五步。
兇手可能是電影帶到的其中一個嫌疑犯,但也可能不是,只知道那當然是培養出來的。整個社會氛圍鼓勵並支持消費女性,無論開放保守、左派右派都樂於以自己愛好的方式規制女人。而有時光只是消費已經不夠,欲望就像毒癮一樣往往越養越大。
然而就連指出事實並要求改變,都會被攻擊是SJW,因為有太多人自認安全所以只顧自己高興。相信人類行為中最糟糕的那部分,完全與自己支持的理念無關。並在發現自己與罪行間的距離不那麼遙遠的每個瞬間集體裝死,甚或群起攻之征討自認理應要有的特權。
本來案件大概會就這麼過去了,不過三年後承辦本案的預審法官決心重啟調查。克拉拉逝世那天偵辦小組在她墳邊放置攝影機,約翰與新加入團隊的女警一同負責程序。約翰是個有常識的好人,以至於他相信大多數的男人都跟自己一樣有常識,性別歧視是舊時代的事,現在沒有了。
於是在女員警主動提及之前,他全然無從想像她在警局內部承受多少壓力。那可能是明確打壓,也可能是無形的排擠與時不時拋過來的嘲諷,只是個玩笑,幹嘛那麼計較。男警要忍受爛電腦和爛影印機,女警除了一樣要忍受爛電腦和爛影印機之外,還要忍受爛男警。
攝影機除了拍下克拉拉傷心欲絕的父母外,還拍到了一名詭異的男子前來祭拜。女警靈巧的藉由網路留言鎖定男子身分,卻無奈的發現他是一名精神病患,當初案發的時點根本被強制安置在精神病院。原以為露出一線曙光的案情,現在徹底沈沒。
只是沈了這麼久,大多數人終究慢慢看開。克拉拉死透了,但還活著的警察不管生活是否曾瀕臨崩潰,最終還是找到恢復平靜的方式。組長不再只去運動場騎腳踏車繞圈圈,而是前往風光明媚的郊外騎車,就像老警察最終也開始登山一樣。
追兇12夜(The Night of The 12th)剛開始看會覺得有點政治正確,但看著看著會發現,電影在描繪的其實是一個只有表面政治正確,但骨子裡沒什麼根本性變化,一切還是那麼爛的現實。這個調查女人被誰燒死的故事,完全就是當前社會的寫照。
人們嘴裡講著政治正確的話,要不宣稱現況已經太好了,要不幻想制度能戲劇性的自動產生變化,社會將因此往比較好的方向走,一個更平權,對,還不能講女權,只能說平權,更平權的美好未來前進。但人們還是更習慣老模式,習慣到難以自拔的走入死胡同,既抓不到兇手也沒能透過悲慘的死亡改變什麼。到頭來站在權力那邊的沒人想下苦工,甚至討厭有人還在下苦工,大概那真的太苦了,只值得光鮮亮麗的人們路過分杯羹。
最終一切無可奈何,只能習慣,然後習慣這件事的自己彷佛成長並體悟了什麼,比如體悟被殘忍殺害的女人隨時間過去化作數字也算一種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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