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27日

酒吧裡的蛇 7

妮爾坐在一間空教室裡,看著一群人在排演戲劇。雖然今晚的練習在稍早就已經開始,但她卻是在剛剛才到。紐約的夏天,太陽總是不肯落下,這種感覺讓她很討厭。


幕後人員都在隔壁教室做道具,所以目前待在現場的只有部分演員。妮爾已經觀察了好一陣子,除了上次開會有到的五個人外,她還注意到現場有許多自己不認識的演員,但似乎也沒有人打算要幫忙介紹的樣子。


教室裡原本排列整齊的桌椅被搬到了牆邊,演員們現在都待在教室中的空位裡。穿著簡單圓領衫的小蟬兩手交插在胸前,表情不太好看。目前站在場中央的演員是應威和那名褐髮男孩范尼,看這個情況,接下來是排到他們兩人的場面。


「三、二、一,開始!」名叫亞爾曼的黃髮男孩手上拿著法官用的法槌,用叫聲開始了排演。不過,雖然已經下達開始的指示,但他在遲疑幾秒鐘後,還是又繼續講話,而現場的眾人顯然也很習慣這種事情發生了。

「范尼、威,請你們兩個認真一點,不要再鬧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只負責把對白講好,因為我和瑪姬已經把這段歌全刪了。然後如果你們兩個連這樣都會出錯,那我就只能很不得已的開始懷疑,你們當初在入學測驗時有沒有作弊……」


「亞爾曼。」紅髮女孩露出苦笑,伸手拍了導演的肩膀,示意他讓排演開始。


看了瑪姬一眼,亞爾曼深深的嘆了口氣:「你們開始吧。」


妮爾坐在一邊的桌子上,靜靜地看著排演。這一段劇情是柯里到傑德的小屋裡找他,希望傑德能遠離若蕊、不要再讓她恐懼。但從目前看來,應威和范尼顯然已經把劇本丟到外太空去了,妮爾簡直認不出原來的樣子。


「你是來幹什麼的?」應威坐在椅子上,一臉笑嘻嘻地看著假裝走進門內的范尼。

「我是來和你談談若蕊的。」和說話對象相同,范尼臉上也完全看不到正經。


「喔?是什麼事?快說吧!」看著應威的笑容,妮爾實在哭笑不得,原本應該陰鬱暴戾的傑德給這個男孩一演,根本就成了個頑皮的小孩。

「我是來請求你一件事的。」沒人能猜到,原本嘻皮笑臉的范尼在這一瞬間突然正經起來,連帶著應威的表情也跟著強硬起來,這個情況讓妮爾嚇了一跳。她現在有點明瞭為什麼當初會這樣選角了。


「我是來請你,」范尼的眼神非常嚴肅,直直望著應威。


「把若蕊帶遠一點的。」

「當然,義不容辭!」妮爾呆住了,男主角要把女主角送人?


「真是太好了!」范尼陡然握住了應威的手,兩個人熱情的對望:「你真是太有勇氣了,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精神讓我敬佩啊!」


「不,對我來說這只是小事一樁,別放在心上!」應威現在笑得相當認真,場面頓時詭異起來。妮爾忍不住看了站在對面的亞爾曼一眼,他的表情已經扭曲到一個極致了,水藍眼睛狠狠瞪著那沒有自覺的兩名演員。


「這下子村裡的人一定會很高興的,要是讓若蕊這條惡龍繼續待在這裡,我們村莊一定會毀滅的!偉大的屠龍勇者,我們將會為你製作雕像,好永遠紀念你的偉大犧牲,往後每年的今天我們都會以你的神聖之名開辦嘉年華……」


「太好了,然後別忘記嘉年華上一定要有森巴舞,服裝要標準的那種……」


結果這段排練以小蟬衝出來打人做結。當然,除了導演和女主角以外的人都是哈哈大笑,甚至連瑪姬都忍不住掩嘴吃吃竊笑。


「真是夠了!安靜!」亞爾曼重重的把法槌往桌上敲,看來這確實是個很好用的道具,特別是有這種演員的時候。槌子重擊桌面的聲音相當沈重攝人,讓原本歡樂的氣氛馬上就冷靜下來。


「瑪姬!我確定了。」亞爾曼一臉生氣地看向瑪姬,藍色的眼眸裡透著堅持:「還是把那段芭蕾刪掉吧,我完全不能想像他們會演出什麼東西來,我不想冒險。」

「你確定?」聽到亞爾曼的話,瑪姬有些遲疑:「可是……可是用芭蕾暗示劇情可是羅傑斯與漢默斯坦音樂劇的特色啊,刪掉芭蕾還算是HP音樂劇嗎?」

「相信我,要是留下來的話,一定會變成李小龍功夫劇的,我們放棄吧。」


「演功夫劇沒什麼不好啊。」應威大概是現場唯一仍保持高昂情緒的人吧。

「嘿,演功夫劇我可不奉陪。」在應威講完話的同時,范尼聳了聳肩,直接做出嚴正申明。

「是嗎?我倒是無所謂啊。」小蟬高八度的聲音衝了出來,說話的同時狠狠瞪著剛才演戲的兩個人,從表情看來她很樂意到時候在舞台上行兇。


「看吧。」亞爾曼無奈指著現場,把頭轉向瑪姬。


「看來是這樣了。」瑪姬嘆了口氣,低下頭的同時紅色長髮自然垂落,蓋住了部份的臉龐,這讓她馬上把頭髮挽到身後去:「我看先排其他的部分吧。」但瑪姬的這個決定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


「大家排得如何啊?我帶點心來囉。」還算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妮爾不用抬頭都知道進門的是誰。隨著發出聲音的人走入教室,現場所有的演員似乎都放鬆下來,氣氛變得愉快多了。


「絲微亞!我快瘋了,妳跑到那裡去了啊?」小蟬馬上跑向門口,同時幫忙接過絲微亞手上那一大袋食物,妮爾聞得出裡頭放的是三明治和可樂。

「我忙完圖書館的事情才過來的,剛剛我已經先去過道具那邊了,進展不錯呢。」絲微亞露出了笑容,美麗的臉龐轉向亞爾曼:「休息一下吧,我想大家都累了。」

「有人應該是不會累的,但是我真的累了。」環視過整間教室後,亞爾曼把法槌輕輕放在桌上:「休息就休息吧。」最後一句話換來了小小的歡呼聲,現在所有人都湧向點心了。


但和大部分人的方向相反,小蟬放下袋子後不看一眼,直接走到妮爾身邊,俐落地跳上桌子坐下。而絲微亞也帶著微笑,緩步走過來,靜靜地靠在另一邊。現在搶到食物的人都跑向外頭去,聽他們的對話,應該是要去道具那兒看看。


妮爾看向小蟬,勉強找了個話題:「妳不吃嗎?」

小蟬對著妮爾露出微笑,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餓。」

「都不吃東西對身體不好,還是吃一點吧。」應威走了過來,大方地遞出手上的三明治:「這塊給妳吃吧。」但是這個行為換來了小蟬鄙夷的眼神。

「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吃你咬過的東西。」眼見這種情形,妮爾只能扶著自己的額頭嘆氣。以一個正在追某個女孩的男孩而言,應威的表現實在是太奇怪了。


「絲微亞,為了謝謝妳的三明治,下次讓我請妳吃飯如何?」


范尼也走了過來,滿臉笑容對著絲微亞邀約,這個男孩的動作讓妮爾有種他在耍帥的感覺。現在整間教室除了妮爾身邊的小團體外,就只剩下坐在教室另一邊,嘴上說累,但還是在劇本上畫個不停的亞爾曼了。


「省省吧,維福斯坦,男人發情的樣子不太好看呦。」小蟬蹺起腿來,不客氣地損著眼前這個頗為俊秀的褐髮少年。

「沒關係,總比從來都沒好看過的母猩猩要高級多了。」范尼聳了聳肩,對於來自小蟬的刻薄話完全不以為意。

「放心吧,我不討厭母猩猩。」應威雖然滿嘴三明治,咬字卻照樣很清楚。

「但是我很討厭你。」一聽到應威的話,小蟬的臉又在瞬間垮下。


「對了,那個貴族吸血鬼的事怎樣了?」范尼突然對著絲微亞問話,內容讓妮爾嚇了一跳,只能呆呆地望著說話的人,為什麼他會知道?

看著范尼,絲微亞露出神秘的微笑:「好的很,歐嘉娜說這件事一點都不難。」


「她應該會叫雷家的大人來吧?要洛莉亞去做顯然還有點難,畢竟對方是大都會博物館。」小蟬的表情變得很認真,同時仔細地觀察著自己好友的臉。妮爾看著身邊每個人,大家似乎都不認為這是件秘密的樣子。


「可是總要讓她練習吧。」應威這時也正經了起來,冷靜的回應。

「練習坐牢嗎?」可惜小蟬的回答依然很衝,這讓妮爾有點兒失望。


「總之妳們都別擔心,契約這種東西,有時候解釋的範圍其實很大喔。」聽著朋友的討論,絲微亞笑得很開心,那是種在期待些什麼般的笑容。

「歐嘉娜想要在契約上動什麼手腳嗎?」妮爾對話裡的意涵感到不安,要是因此讓杜布里耶失望或生氣的話,她會很不好意思的。

「別想太多,對歐嘉娜來說,結盟可是件很重要的事。」小蟬把雙腿打直,伸了個懶腰:「而且她才沒那麼笨,又在法國樹新敵,我們已經夠慘的了。」


「我可是很期待啊。」范尼突然露出微笑:「沒想到杜布里耶家的新貴族這麼有勇氣,真不知道他是雄才大略還是單純無知。已經有二百多年沒有任何生物敢和巴黎地下女王對衝了,看來也許法國的勢力版圖說不定很快就會開始變動喔。」


「老實說啊,那個女吸血鬼真這麼厲害嗎?」小蟬擺出了相當懷疑的表情,不信任地看著范尼:「每個人都把她說得像神一樣,天裡真沒人能對付她?」


「當然,她有名到不行好不好,如果天有能力對付她,早就行動了!」范尼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眼神閃閃發光:「整個法國沒人敢和她作對,全世界的吸血鬼都要賣她面子,還有人推測說她是皇族呢,不過她倒是不在已知的皇族名單上啦。」


「會不會只是坐地為王啊?」小蟬似乎還是很懷疑:「這種情況多的是,之前那三個在紐約呼風喚雨的白痴吸血鬼不也是這樣?」


「我想應該不是才對。」絲微亞突然接話了,顯然對小蟬來說她的話要比范尼來的可信得多,她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很認真:「曾經聽過,就算是我祖母在魔力全盛時期,也不願意和那位女士貿然對戰,她的貴族階級想必很高。」

「我覺得她應該還不至於是皇族,不過地球有這麼厲害的貴族嗎?」應威也投入了話局:「地球上的吸血鬼多半都不怎樣,強成這樣她應該可以直接去住終夜之境了吧?」

「這種事情誰知道呢?再說巴黎有什麼不好啊?」范尼推了推應威的肩膀:「不過以上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有關於那個女王的情報中,最重要的事是,她是個超級大美人!聽說只要見過她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會看上別的女子了!」


「真的假的?」聽到范尼的話,小蟬皺起了眉頭,表情相當不認同。

「放心吧,我永遠愛妳。」說出這句話後,應威連續閃過小蟬的三個踢腿。

「誰要你愛啊,省著點留給你家的蟑螂吧!」攻擊後當然也不忘要口頭示威。


「喂!你們安靜點好嗎?」亞爾曼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讓幾乎忘記他存在的眾人同時把頭轉向他。


整間教室頓時變得相當安靜,眾人皆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喧鬧,各自把眼神轉向自己在意的地方。而將眼神轉到亞爾曼手下劇本的范尼,一看到停下的頁數,馬上相當淒慘的大叫。


「亞爾曼你不要再改了啦,想讓我重背幾次啊!」


「如果你一開始就演好的話,當然只要背一次。」瞪了自己室友一眼,亞爾曼毫不留情的繼續塗寫劇本。

「范尼你要學我啊。」應威叫回了朋友的注意力,相當得意的提出建言:「像我就一個字都沒背,反正等到最終確定以後再背,這樣就不用重來了。」

「你這樣更糟糕!」妮爾總覺得,對面似乎傳來了紙被筆劃破的聲音。

「好了啦。」小蟬把頭仰向後方扭了扭:「絲微亞,妳家那個三K黨怎樣了?」

「什麼三K黨啊?」聽到小蟬的話,范尼相當疑惑地看向絲微亞。


「沒什麼,漢森小姐現在應該在古滋維塔先生的保護下和心理醫生吧見面。」絲微亞以一種相當平靜的方式,道出讓妮爾驚訝不已的話。

「心理醫生?古滋維塔擔心她精神有問題嗎?」這件事讓妮爾心裡相當不安,這表示克萊門德被放出來的機率更低了。


「當然不是,那個醫生是漢森小姐的父親安排的,似乎是打算不讓她上法庭的樣子。」絲微亞現在的眼神突然露出了些許陰森:「如果證詞不能用的話,那法官就不會傳喚她了。」


「卑鄙膽小怕事,怎麼不跟自己朋友一樣,通通死在哲學裡算了?」小蟬聲音聽來頗為不屑。

「原來你們是在說哲學啊!」范尼拍了一下手:「我記得報紙上說裡頭發生了一點糾紛的樣子,好像有死人?」


絲微亞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看見這種情形,范尼馬上繼續說話:「那還真可惜,我知道哲學有很多其他世界的酒,蠻多都挺不錯的。雖然最近被一些外人炒作,生意莫名其妙越來越好,變得很吵……不知道還會不會再重新開幕喔?」


聽見范尼的話,小蟬在呆了一下後,相當質疑地起問:「喂,你可以進酒吧嗎?」

「我們才不像妳們美國人一樣,在意這種無聊的年齡問題。」范尼雙手一攤顯然很得意,這也讓小蟬非常不滿。


「知道兇手了嗎?」應威打斷了又要開始的爭吵,直接向絲微亞詢問。看著應威的反應,妮爾猜測也許他比范尼多知道一些內情。

「說到兇手,我正好想問你一個問題,應威你常跑唐人街吧?我是說曼哈頓這一個。」絲微亞露出淺笑:「你知道裡頭有一家寵物店……在進去那條街上,數過來第一間。」


應威稍微想了想,馬上就做出回答:「妳是說祥麟嗎?」為了讓絲微亞確定,應威又再唸了幾次店名,直到她終於點頭為止。

「應該就是這一家,店主是個老人對吧?」在看到應威點頭後,絲微亞又再繼續問下去:「你有和他接觸過嗎?」

聽到這個問題,小蟬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定有啦,我看這傢伙八成每間店都進去認親了。」


聽到小蟬的話,應威很乾脆的承認下來:「沒錯,我偶爾會去那邊啦。那裡有時候會有一些比較特別的東西,不過倒是沒看過違法的動物。那個老闆也很和氣,常常會請我吃東西,還很喜歡講他家人的事情給我聽……」


「那就是正常了……」聽著應威的話,絲微亞低下了頭,落入思考之中:「那還有什麼比較特別的事嗎?像是寄賣寵物之類的?」

「有沒有人寄賣我不知道,不過要說特別的事……啊,那個老人其實是越南來的,雖然是華人沒錯,不過出生和長大都在越南。」


「越南?」絲微亞像是抓到了什麼,突然抬起頭來。

「越南怎麼了嗎?」妮爾有些好奇地看著絲微亞。


「我突然想起一些事。」絲微亞馬上站起身來:「安得森小姐,今晚一點在我家門口見好嗎?」


「喔,呃……好。」妮爾有些錯愕,只能僵硬的點點頭。


「那就這樣決定了,今晚大家排戲加油囉。」


「等一下好嗎?」亞爾曼突然以一種冷冷的語調發話,這讓絲微亞靜靜地轉過身來,露出淡淡笑容看著他。


「問個問題,妳不覺得我們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嗎?」

「是啊,真是糟透了。」露出同意式的點頭,絲微雅依然在淺淺微笑。


看著那張臉,亞爾曼的表情越發陰沈:「是啊,真是糟透了。我越來越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們當初不乾脆演白雪公主呢?」

「這當然是因為你們抽籤出來的結果是奧克拉荷馬啊。」


絲微亞帶著笑容講完這句話,白色的身影就快速地離開教室,留下滿腹疑惑的妮爾,自行在心裡不斷地做各種猜測。此時休息的演員也陸續的回到教室來,似乎是因為受到瑪姬要求的樣子,現在整間教室又開始陷入吵雜之中了。


在混亂裡,妮爾聽到對面傳來亞爾曼不太高興的聲音。



「她這個舞台監督還真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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