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29日

酒吧裡的蛇 3

「妳今天的髮型真好看,是自己梳的嗎?」杜布里耶在點完菜之後,看著妮爾微笑。


這是一家很特別的餐廳,至少妮爾之前從來沒有聽過有這樣的地方。這裡非常的漂亮,完全不輸正常的高級餐館,不論是裝潢或窗景,在紐約都算得上是排在前頭的。而且在座的似乎全都是吸血鬼的樣子,桌上的菜餚換成一般人類來看的話,搞不好會當場暈倒。


不過妮爾真的沒想過血液這種東西竟然能有這麼多的變化,看來當吸血鬼其實也不太難過嘛。也許下次該抓著克萊門德來這裡,她實在很想看看他驚慌的表情,不知道滿屋的血腥菜色與嗜血的吸血鬼群們能不能讓他失去平常的悠哉。


「謝謝,這是我的朋友幫我梳的,她在這一方面可以說是天才。」

妮爾帶著笑容回答杜布里耶,其實今晚在他到的前十分鐘,她和小蟬都還處於兵荒馬亂的情況中。要是沒有小蟬在的話,說不定她真的得穿著去漢堡店的衣服出來了。不過眼前的褐髮男子非常的溫和不失幽默,和他相處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有這樣的朋友真好。」杜布里耶的表情相當明亮,但眼底卻有一點失落。

「怎麼了嗎?男人應該不需要幫忙梳頭的朋友吧?」妮爾用著淡淡的笑容看著杜布里耶,她本來是想直接問難道你沒有朋友的嗎?不過幸好及時把這個問題埋進深谷裡。


「是不用,不過我希望至少有可以談心的朋友。」杜布里耶看著妮爾露出苦笑:「身為貴族,身邊沒人會希望你表現出需要朋友的樣子,所有人只會期望你能拿出身為一個吸血貴族的氣度來。」


「看來還真是辛苦啊。」妮爾也回以苦笑,看來身在貴族家不管是人類還是吸血鬼都一樣辛苦。


「不提這個了,我們來談點音樂吧。」杜布里耶舉起手來,拉著小提琴的樂手立刻走過來,拉起了優美的曲子來。在音樂聲中侍者送上第一道菜,妮爾看著盤子裡的東西漾出笑容,眼前這道菜簡直可以直接端上恐怖片。



不過,她自己也是恐怖的存在。



兩人持續地談笑,直到最後的一杯血送上來,杜布里耶才開始出現認真的表情。妮爾看著眼前的褐髮男子清楚明白,從現在開始才是今晚的重點,無論如何,她希望歐嘉娜的力量能像克萊門德說的一樣派上用場。


「妳上次是在執行任務吧?我是說『天』的任務。」杜布里耶看著妮爾,表情有一些急迫。

「是啊,怎麼了嗎?」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問題,這讓妮爾鬆了一口氣。她本來以為會是很麻煩地問題的。

「那麼……可以請問妳嗎?『天』的任務都是怎麼形成的呢?我是說……」杜布里耶在些許遲疑後,下定了決心。


「可以委託嗎?」


「你要委託『天』做事嗎?」妮爾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縱使表情一樣平和,但綠色的眼睛看起來卻有著焦急。

「嗯,有點事。上次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馬歇爾當時相當有自信地保證他能完成,不過妳也知道結果。」杜布里耶露出煩惱中帶著嘲諷的表情:「他在還能做點什麼前就死了。」

「是啊。」

妮爾也陷入了思考,當時的情況簡直像是骨牌一樣,每件事情接踵而至,在她們還來不及吸收了解時卻又馬上結束了,完全像是一場馬戲團式的大冒險。


「不過事情還沒解決,而且說實話,紐約並不在我的勢力範圍內,很多事情我是做不到的。」杜布里耶現在嚴肅地看著妮爾:「所以我希望能委託任何有實力的人或組織幫助我。當然,我的家族在利益交換上是不會吝嗇的。」


原來如此,妮爾現在明瞭自己被當成介紹人了。看來她當初還真應該把克萊門德帶來的,妮爾並不覺得自己有要求歐嘉娜做些什麼的能力,不過在冷靜思考後,她很快就想起那句『杜布里耶身上有歐嘉娜想要的東西』來,或許她真的該硬著頭皮去找歐嘉娜?


「我明白了。」妮爾抬起頭來,看著對面表情豁然開朗的杜布里耶:「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吧。」


「她應該能幫忙,但你要自己說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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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爾再度走近圖書館,雖然她之後也常來這兒念書或找人,但在經過那一夜後,妮爾就沒再看過歐嘉娜一眼。


從克萊門德的描述中,妮爾並不覺得自己離這個女人很遠,但在今夜,當她仔細思考過自己和歐嘉娜的關係後,她才突然發現『天』的圖書館長其實真的離她很遠這件事實。


雖然克萊門德說過,歐嘉娜負責的是天的人員調動,不過依之後的情況來看顯然不止這樣。從眾人之間的對談,妮爾不知不覺中浮現出了一種感覺,那就是『天』的圖書館長這個職位似乎本身就代表了組織裡的權力頂點。


妮爾領著杜布里耶走上圖書館大門前的階梯,開始思考她是該直接去敲歐嘉娜辦公室的門口,還是該先打個電話打招呼,還是……不論如何,先走進去才是重點吧。

妮爾雖然不斷地在心裡亂七八糟的煩惱,雖然如此,她的腳步並沒有遲疑。走著走著,在某些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大型屠宰場裡那些走在死亡之路上的羊群,明明知道前方可能有著危險,但卻又無法也不能下定決心不再前進。


無論如何她也只能往前走而已,或許這麼形容自己有點誇張吧,但妮爾覺得自己的處境就是這樣。不過她很快就了解到她不需要煩惱了,才剛走進大廳坐在服務檯上的女孩馬上站起身來朝妮爾和杜布里耶走過來。



而且妮爾很快的就發現她是絲薇亞.華勒沙,上次任務中的組員,一個魔女。



如同之前見面的時候一樣,絲薇亞永遠是一身白衣卻又優雅無比。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然保持平和,但是兩眼卻地緊盯著杜布里耶,異常銳利。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雙手放在腰前,絲薇亞露出了淺淺地微笑。

「這位……,可以幫我告訴歐嘉娜嗎?這位先生想見她。」妮爾想不出該如何介紹杜布里耶,只好直接說出來意。

「是嗎?」絲薇亞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開始思考,接著露出了和諧的微笑。


「請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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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絲薇亞走在圖書館裡的長廊上,妮爾感覺到無比肅穆。似乎她們準備去的地方也和第一次來的地方不一樣,樓層更高,也更裡面。站在一扇看似非常普通的門前,絲薇亞輕輕地敲了門。


「歐嘉娜小姐,到了。」

「嗯。」房裡傳來非常小聲的回答,但妮爾還是聽到了。


絲薇亞馬上打開房門,和妮爾想像的不一樣,房間裡面沒有多餘的裝潢,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具電話。



再來,就全都是書了。



房間不小,但燈很亮,地板和牆壁全是原木打造的。裡頭全部放滿了書,簡直像是準備拿書來建巴比倫塔似的,厚的薄的、精裝平裝、大開本小開本,各式各樣的書以一種危險的手法堆疊成一座座的書之塔,橫亙上天花板去。


在堆滿了書的房間裡,只有歐嘉娜的辦公桌簡單無比,除了電話和鋼筆外,沒有其他的東西。而歐嘉娜正坐在桌前,像是被書群圍繞的女王,嚴肅地看著妮爾一行人走來。


妮爾很小心的避開成山的書籍,同時發現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太難的事情,而想必這對杜布里耶也是一樣。但是絲薇亞並沒有跟上,她站在她們身後輕輕地關上門,靠在角落裡凝視房裡的一切。



歐嘉娜並沒有看妮爾,反而是緊緊盯著杜布里耶,接著站了起來。


「我想沒人要聽客套話,直接講出你的要求吧。」

「當然。」杜布里耶露出了笑容,妮爾發現,那是一種武裝過的笑容。

「我希望能拿到大都會博物館裡的一樣東西,沒問題嗎?」杜布里耶看著歐嘉娜,口氣帶了點挑戰。


大都會博物館?妮爾有些驚訝,所以這次的工作真的是要去當小偷?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提供相應的對價了。」歐嘉娜冷漠的做出了回應。若是以談判風度來說的話,妮爾覺得歐嘉娜無疑是個非常糟糕的談判者,畢竟她連微笑都擠不出來,不過也許乾脆也有乾脆的好處吧。


「那妳希望有什麼對價呢?」杜布里耶微笑看著歐嘉娜,提出了疑問。


而他的疑問馬上就得到了解答。


「我要杜布里耶家族對我們在法國的行動提供幫助。」

「妳瘋了嗎!」看似很簡單的要求,卻換來了杜布里耶相當震驚的反應,他瞬間露出了極端動搖的神情,讓妮爾嚇了一跳。


「當然沒有。」歐嘉娜冷笑了一聲,看來這是她唯一會的笑法:「放心吧,我們不要求多大的幫助,只是要點小小的支應罷了。」

但是杜布里耶現在沒辦法再笑了:「就算是小小的支應也不行,妳不可能不知道,倘若被她發現,那我們家族會被摧毀的!」


聽了眼前年輕吸血鬼的話,歐嘉娜的表情瞬間回復冷漠,開始作起解釋:「所以我們也不要求你們在巴黎幫助我們,只要在里昂、馬賽或其他地方做點小小的幫助即可。而所謂的幫助,也不過就是提供情報,我們不會笨到害死在法國唯一的盟友。」


杜布里耶看起來正在考慮,表情露出相當地掙扎,最後他終於下定決心了。


「如果所謂的幫助僅止於交換情報的話,我是可以同意……」

「那,就請杜布里耶先生說出你的要求來吧。」歐嘉娜再度坐回了椅子上。


「很簡單,我希望得到這座雕像。」杜布里耶從西裝外套裡拿出了一張照片來。上頭是一張妮爾不太熟悉的作品,應該是石雕,看起來相當的重。問題是,杜布里耶要一座雕像做什麼?


妮爾仔細地看著被當作目標的雕像,那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子石像而已,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從外觀上來看,似乎也不是非常特別,到底杜布里耶要它做什麼?


看了照片一眼,歐嘉娜隨即回答:「沒問題,我們一定會完成的。」


但或許是表情太輕鬆了,這讓杜布里耶有些不高興。


「我希望波理諾小姐妳可以多思考一下,若是真的很簡單,我就不用特別來這裡和妳們交換條件了。有接觸這個範圍的人都知道,各大博物館早在很多年前都會對有魔法的特殊盗賊做防治了,若不是考慮到這一點,我根本就不需要來到這裡。」


「可是你也不要忘記,我們和樹大招風的貴族吸血鬼不一樣。」


再度露出冷笑,歐嘉娜略帶嘲颯地看著眼前的男吸血鬼:「杜布里耶先生從一下飛機開始就被很多東西給盯上了吧?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博物館方面沒有任何防備,恐怕也很難行動,這才是你真正要找別人幫忙的原因不是嗎?」


聽了這串話,杜布里耶抬起了頭,高傲地回應眼前的女人:「就算如此,我也只是不想花太多工夫在這上面而已,如果我想親自動手,這並不是一件難事,可別小看杜布里耶家族。」

「提醒妳一件事,這尊雕像可不是玩偶,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輕鬆地從博物館帶走它。同時這尊雕像本身也不是簡單的東西,希望妳別忘記這點,在行動時千萬不要損傷到它。」


歐嘉娜的反應也毫不謙卑:「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們並不是笨蛋。」


聽見歐嘉娜的話語,杜布里耶並沒有回應,但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希望就此打住。


「很好,那就讓我們如同約定一般,天會儘快替你的家族取得那尊雕像,而杜布里耶家族將在往後和我們進行情報交換以及適時地提供些微的間接幫助。」歐嘉娜站了起來:「我們來訂契約吧。」



聽到這句話,絲薇亞馬上走近歐嘉娜。



「可以,也希望你們能儘早完成。」杜布里耶看著歐嘉娜,表情趨向嚴肅。


歐嘉娜直視著杜布里耶:「絲薇亞,把契約陣叫出來。」



回以微笑,絲薇亞看著堆滿書的房間,突然間整個房間露出金色的光芒。妮爾驚訝地看著周圍,雖然被書蓋著,但很明顯這些光芒是來自於劃滿整個房間的線,或該說是魔法陣?



歐嘉娜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小刀來,伸出了自己的手:「以能坐在這裡的權力為名,我定下和杜布里耶家族的契約,條件就如同剛才所陳述的一樣。」



接著天的圖書館長割開了自己的大拇指,擠出了幾滴血。



看完歐嘉娜的動作,杜布里耶也拿出了自己的手來。但出乎妮爾預料,在沒有做任何外部動作的情況下,他的食指自行裂開,在滴下了一滴血後,又馬上癒合。



在兩人的血都消失在光線中後,房間立刻恢復了原來的平靜,剛才的光彩完全消失無蹤,讓妮爾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眼花了。



「很高興可以和杜布里耶家族訂下契約,杜布里耶先生。」歐嘉娜現在總算看了妮爾一眼了:「若是你沒有任何的……」



一聲電話鈴響,打斷了歐嘉娜的話。



現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在那具電話上,妮爾忍不住瞄了歐嘉娜幾眼,從她皺著眉頭的表情看來,這似乎是她預料之外的電話。


在響了十聲之後,歐嘉娜終於接了。


「誰?」


妮爾伸了伸舌頭,聽那口氣,歐嘉娜絕對是很不高興,雖然話說回來,她也從來沒見過歐嘉娜高興的樣子。


「你說你在那裡?」歐嘉娜的口氣更壞了,表情開始難看起來,連杜布里耶都有些好奇地看著她。


「什麼叫做現在在酒吧,等一下就會在警局?」

「怎麼回事?」杜布里耶好奇地看向妮爾。

「我也不知道。」妮爾只能搖頭回應。


「怎麼會搞成這樣?為什麼你人在那裡他卻沒有阻止事情發生……該死!你不要老是把他支開……我才不管那是不是首演!」歐嘉娜的表情越來越陰沈了:「該死!克萊門德,你除了惹禍之外什麼都不會嗎?」


克萊門德?妮爾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嚇了一大跳,而杜布里耶顯然也相當驚訝,瞪大了眼睛看著歐嘉娜和她手上的電話。但在下一瞬間他又恢復了平靜,像是從來沒有關心過似的。


雖然表情很完美,但在妮爾看來,杜布里耶那因為太過刻意而表現出來的毫不在乎,整體來說反倒很怪。但假如是別人的話,應該察覺不出來吧。


「這傢伙!」歐嘉娜突然大力地把電話甩回話座上,接著抬起頭來看著絲薇亞。


「妳現在馬上到『哲學』去!看能不能趕在警察到達之前把那傢伙給弄出來!然後……」歐嘉娜陷入了思考中,過沒多久後突然露出一絲微笑,但那也不過維持了幾秒鐘而已。


「安得森,妳也去。」這條讓妮爾嚇一跳的直接命令從歐嘉娜口中跳了出來,讓她傻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妳們兩個一起行動,在某人把這件事越捅越大之前儘快把它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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