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爾正坐在護士的休息間裡的小桌子前,現在剛好是整點時間,其他的護士都在巡視,休息間裡並沒什麼人。這會兒冷氣開得實在有點強,這讓妮爾默默提醒自己,下次不管外頭多熱,都一定要記得帶件外套來。
「謝了。」坐在椅子上,妮爾知道現在自己該回去了,但偏偏卻一點都不想動。其實她並不累,但就是懶,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一直坐在這裡就好。
「因為唸書嗎?」吉娜帶著微笑坐在妮爾的對面,順手把咖啡放到桌上。
「如果是就好了。」妮爾苦笑了一下:「根本沒辦法唸,又叫我去出任務了。」
聽到妮爾的話,吉娜挑了挑眉,理所當然的回應「那就應該會給點福利吧?」。
「剛好相反,還特別提醒我說千萬別妄想會有福利呢。」妮爾嘆了口氣,自嘲式的笑了出來。
「真是太過份了,欺負人也不是這樣的啊!」吉娜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讓妮爾連忙拉拉她的手,提醒吉娜恢復音量。不過看見這樣的反應還是讓妮爾小小的高興了一下,覺得心裡好過了多。
「放心啦,反正在任務裡我也沒有太多事可以做。」看著吉娜的表情,妮爾忍不住全招了。
「是嗎?」吉娜擔心的看了妮爾一眼,但表情突然間又明朗起來:「不過妳也不用想太多啦,現在根本就在鬧護士荒,沃克護士長才不會放掉好不容易才訓練好的新人咧!妳一定會通過的啦!」
「是這樣嗎?可是沃克護士長感覺就是那種只要不合格,不論如何她都會刷掉妳的人啊,真的有那麼好過嗎?」雖然燃起了點希望,但妮爾還是不敢完全接受。
「可是妳又不是真的不合格,補修學分是一回事,實際操作又是另一回事。她算得可精了咧,妳根本不用擔心啦!」和妮爾相反,吉娜反而是越說越有把握。
和吉娜說話,總是能讓妮爾心情好起來,現在她露出了淺淺的笑容:「謝謝啦,我看我還是趕快回去吧,那件任務挺讓人掛心的。」心情一好,她馬上又恢復了今晚臨出門前對案件的擔心與熱情。現在妮爾是巴不得越快到家越好了。
「那就預祝任務成功囉。」吉妮握住了桌上的咖啡:「總測驗也一樣!」
「謝啦!」妮爾拿起自己的袋子,在出門前不忘對吉娜揮揮手。
她計劃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然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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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已經近在眼前,讓妮爾不自覺的加快腳步。
今晚她起床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當日的報紙全部看完,但讓她驚訝的是報導的省略程度。是沒漏掉昨晚的慘案,但內容也太輕描淡寫了點,只用了小小的篇幅就把事情給結束掉,講得好像昨晚酒吧裡死的其實是狗一樣。
照妮爾原本的推測,這個案件絕對會上頭版,而且還會佔掉好幾頁,但沒想到它竟然只出現在第四版的角落裡,用語還盡可能的保守,完全不像是兇狠的媒體會做的事。妮爾在心裡頭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也許她以後該改訂小報?
走進公寓裡,妮爾習慣性的選擇走樓梯。
事實上這個案件不引人注目也是比較好的,畢竟克萊門德可是嫌疑犯,而且這個身分還是他自找的。現在相較於這件事,還有另一件更讓妮爾煩心,那就是吉兒坦.漢森。
也許昨晚在圖書館的應對,大家都出了錯吧。總之現在住在絲微亞家的她難相處到不行,但偏偏這個女子又是重要人物,讓妮爾想要自行疏遠都很難。不過和她們一樣,吉兒坦顯然也很想要快點脫離現在的情況,要不是害怕自己的生命會有危險,她恐怕早就走了。
也就因為這樣,現在兩邊等於都是帶著刺在對話,氣氛實在很糟糕。
妮爾在家裡簡單梳洗後,就去按下絲微亞家的電鈴。鈴聲才剛停下,馬上就聽到有人大力踏步衝來的聲音,從這種行進模式來看,開門的絕對不會是絲微亞才對。
「誰啊!」果然,門還沒開就停到了小蟬的聲音。
「是我。」妮爾露出微笑,對著打開門的小蟬點了點頭。
「快點進來吧。」一看見是妮爾,小蟬馬上把門推得更開,然後走了回去。
妮爾昨晚就已經進過絲微亞家,但只在玄關站了一下就馬上離開。今天還是第一次走到裡面去,一個魔女的家到底是什麼樣子,這實在讓她很好奇。
走進屋內,妮爾發現房子的隔間和她自己那間很類似,畢竟是同一棟公寓裡的單人房,這是一定的。客廳、廚房、一間衛浴和一個房間,此外還有間小小的儲藏室。妮爾轉頭,環視內部一圈,應該說是亂中有序吧。
到處都放著紥成一捆捆的乾枯植物和束起來的布袋,還有許多妮爾辨視不出,但相信應該是某種動物『乾』的東西。地上零碎的散落一些細小的乾葉,天花板上吊著許多稀奇古怪的器具,甚至還有隻掃把。
客廳裡沒有電視,只有一張圓桌,旁邊擺了兩張坐起來應該很舒服的扶手椅。絲微亞正坐在其中一張,而小蟬理所當然的坐進了另一張,桌上除了幾疊皮面書籍外,就是滿滿的衣服,或者該說是戲服吧。
即便是以妮爾那不太跟得上潮流的眼光來看,也可以明顯認出那些衣服樣式的古老以及濃濃的鄉村風,看來這些應該是應威和小蟬正在排的『奧克拉荷馬』音樂劇要用的服裝。而小蟬此刻正認真的拿著針在縫。
「妳們是自己裁布做衣服的啊?」這讓妮爾有點驚訝。
「因為這樣比較便宜啊。」小蟬抬起了頭,但手上依然俐落:「要是用租的,我們就要全體去當街頭藝人了。」
「小蟬是很精打細算的。」絲微亞帶著笑容,示意妮爾坐到一個大大的麻布袋上。
「真的很厲害,我對於針線活是完全做不來的。」妮爾笑著坐了下來,雖然一開始很小心翼翼,但她馬上就發現袋裡的東西相當堅固,應該不容易坐壞。
「這沒什麼,我可是個線縱師,不管是紡紗、織布、打毛線、刺繡、勾蕾絲沒有一件事難得倒我,講得出來的東西我都會做。」小蟬得意洋洋地看著妮爾,手上則一邊縫著紐扣孔。
「蕾絲?真的嗎?」妮爾有點好奇起來。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為了一條蕾絲手帕就可以高興上半天,假如衣服有蕾絲就更高興了,就算現在長這麼大了,聽到蕾絲還是會有些小小的欣喜。
「當然囉!不信我勾給妳看!」看見妮爾的反應,小蟬更得意了,從針線盒裡頭換了一隻較長的針,接著又低頭到擺在地上的一個大塑膠袋裡開始翻找:「妳們知道巴黎還剩幾家手工作坊在生產蕾絲嗎?馬上就要沒有啦……」
「小蟬,妳現在再去勾蕾絲的話,戲服會來不及的喔。」絲微亞露出淡淡的苦笑,看著身邊如山般的戲服半成品。
「不用擔心啦,我想過了,等一下縫到若蕊的禮服上去就好啦!」
「若蕊禮服不是打算要用現成的嗎?」聽到小蟬的話,絲微亞笑中的苦意更深了。
「啊,別擔心那種小事了,總是找得到地方縫的!」小蟬突然站了起來,抓著針指著妮爾,一臉興奮地叫道:「對了,我想到了,妳來替我們燙衣服吧!」
「啊?」妮爾瞪大了眼睛,但已經來不及了,絲微亞早就掏出熨斗來等她了。
結果妮爾成了一個苦命的吸血鬼,好不容易從醫院回來,卻要開始燙衣服,看來也許她今晚又是一個字也唸不到了。
「對了,你們的傑德找到人演了嗎?」一邊認命的替熨斗加水,妮爾一邊好奇地問著,她偶爾會想起這件事來。
「找到了。」小蟬的表情有點陰沈:「亞爾曼說再拖會來不及,就叫何應威那個笨蛋上去了,為啥我還得替那傢伙改衣服啊!」聽到小蟬的話,妮爾忍不住笑了出來,當然是因為她這個女主角踢了原來的傑德一腳啊。
「不過拜應威所踢,這幾天一點進展也沒有,亞爾曼已經放棄排戲了,叫我們先趕道具和服裝再說。」絲微亞微微的笑著,但手上卻在勾針腳,看來是跳針了。
「真的沒問題嗎?」聽到這種情況,妮爾著實很擔心,感覺什麼都沒弄好,表演日期卻快到了。
「反正我都背起來了。」小蟬冷靜的開始回答:「然後瑪莎本來就是很厲害的演員,所以一定沒問題。接下來只要范尼不忘詞不走音,還有把何應威的戲份刪到最低,這部戲就絕對沒有問題了!」
妮爾有點訝異,怎麼會選了一個容易忘詞走音的人來當音樂劇男主角?而且傑德的戲份再怎麼刪也沒辦法少太多的。眼前的服裝看起來還是亂七八糟,道具的情況聽來也不會太好,不論小蟬如何樂觀,總覺得整部戲的狀況還是很危險
但妮爾決定不管那麼多了。
「對了,吉兒妲.漢森怎樣了?」手上燙著衣服,妮爾改變了話題。
「喔,她啊。」從小蟬鄙夷的聲音聽來,這女孩顯然相當不喜歡她:「糟透了。」
「小蟬,她就在房裡。」絲微亞帶著一貫和平的音調,提醒小蟬放輕音量。
「就是要講給她聽的啊,」毫不理會絲微亞的勸阻,小蟬的聲音更大了:「那個三K黨!」
「妳說誰是三K黨!」吉兒坦的聲音從裡頭冒了出來,讓妮爾馬上轉過頭去。
吉兒妲.漢森此時正站在裡頭房間的門口,氣憤地望著小蟬。妮爾訝異的發現,她實在是個美人,或許是昨晚的她實在太狼狽,所以完全看不出她本來的模樣。
但在梳洗乾淨後,她金色的直髮柔軟地垂在胸前,臉孔看起來頗為精緻,略小的睡衣讓她姣好的曲線完全展露出來。但和皎好的外表不同,她臉上的表情正露著強烈的不滿,眼裡燃著熾烈地怒火。
「喔,真是個新聞,妳剛剛不是才叫我滾回中國去?」面對吉兒坦的怒火,小蟬完全不認輸,用著一樣銳利的眼神瞪回去。
「那是因為妳實在太吵了我才會這樣說!」吉兒坦把手交插在胸前防衛著自己。
「奇怪了,嫌我吵就應該叫我回家去才對,幹嘛還要特地替我增加距離啊?」
「那只是種修辭而已,妳聽不懂嗎?」吉兒坦現在露出看見可笑事物的臉孔。
「當然聽得懂,三K黨的修辭啊。」小蟬的話讓吉兒坦的笑容又在一瞬間凍結。
「妳不要隨便替人扣帽子!」吉兒妲完全爆發開來,大聲的怒吼。
「當然,我替別人扣帽子的時候都是很嚴謹的。」聽到那聲怒吼,小蟬反而笑得很得意。
「我受夠了!」吉兒坦猛然轉身,用力地關上房門,製造出砰然巨響。
「等一下還要煩請妳開門啊,那是絲微亞的房間!」面對關門聲,小蟬笑得更開心了。
「小蟬,妳太誇張了……」妮爾看著眼前因為吵架而情緒高昂的小蟬,柔氣地勸道。
「如果妳早一點來的話,就可以聽到漢森女士的偉大言論。」小蟬冷笑了一聲,繼續勾蕾絲:「照她的說法這裡就只能住印第安人啦!」
碰上這種場面,妮爾總覺得有些尷尬:「我想吉兒坦並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有仔細思考就講了出來吧。」
「那就更糟糕了,這表示這種想法已經內化成她的一部分了。」小蟬的表情看來相當不高興,但手上的動作依然很輕:「這種人我看多了,嘴上說自己無所謂,是啊!看到有名的人當然就這樣,一旦眼前出現的是個普通人,那可就不一樣了喔!」
看著小蟬,妮爾根本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能把頭轉向絲微亞:「對了,今天妳們有什麼進展嗎?」
「今天嗎?」絲微亞露出了淺淺地微笑:「今天我花了一個早上和漢森小姐溝通,雖然她的說法和昨天還是沒什麼差別,不過我們多問了一點關於她們聚會的事。」
「其實這個聚會在漢森小姐大學時代就開始了,她們都是畢業於同一所學校。固定成員應該是五男一女,偶爾會有一些臨時加入的人,不過基本上都是以六個人為 主。每個月聚會一次,交換一些爬蟲類寵物的情報,不過其實不限於寵物,她們更常交換一些政界、商界的資訊,似乎她們都是來自於有背景的家族。」
聽到了這句話,小蟬又冒出了一記冷笑。
「總之,有關她們背景的事,古茲維塔先生會再調查。另外,雖然聚會早就決定日期了,但昨晚他們會到哲學其實是臨時起意的。」講到這裡,絲微亞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
「照漢森小姐的說法,那條蛇只有三十公分長,一直都很乖,只要照時間表餵老鼠就可以了。當天晚上也是如此,但當在她將那條蛇交給韋克.梅瑟,也就是聚會的中心人物時,蛇卻突然發瘋了。」
「她說蛇第一個動作是衝向梅瑟的脖子,接下來血就噴上了她的臉,等到她終於可以再睜開眼睛時,滿屋子就已經都是屍體和血了。接下來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克萊門德先生叫她到圖書館去,漢森小姐說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離開的,等到她再回神時就站在圖書館前了。」
「以那條蛇的大小來說,破壞力還真驚人。」小蟬的情緒似乎已經平靜下來,現在正認真縫著衣服。
「是啊,簡直嚇人,那條小蛇有可能這麼厲害嗎?」妮爾有些疑惑地看向絲微亞,希望可以得到解釋。
「對於這件事,我也很好奇,所以今天早上我和古茲維塔先生已經去過漢森小姐所說的那間寵物店,店在唐人街裡,聽說她已經和那裡來往了好一陣子……」
「唐人街,那妳怎麼沒找我去?」小蟬突然插嘴:「雖然說何應威對那裡應該比較熟啦。」
「因為妳今天早上有課啊。」絲微亞笑了笑,並不介意發言被打斷。
「店名寫的是中文,所以我不太記得,裡面的中國老人很和氣,但是英文不太好,我想我們應該會再去一次吧。他拉著我們講了很多,但不太願意講那條蛇的出處,古茲維塔先生認為那也許是走私貨,詳情還要再調查。」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恐怕很難追究了吧?」妮爾感覺有點無奈:「要是抓不到兇手的話,那克萊門德該怎麼辦?」
「關到死。」小蟬冷哼了一聲,顯然相當高興。
「放心吧。」和小蟬的反應不同,絲微亞相當地溫柔:「我想克萊門德先生會為他自己打算的。」
「也許吧。」妮爾嘆了口氣,可惜她實在想不到克萊門德會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自己:「對了,這次的報紙也太和平了吧?」她記得很清楚,上次的那個案件可是鬧得風風雨雨的。
「那就要問問我們的漢森大小姐啦,她老爸似乎對於媒體很有辦法。叫她留在這裡躲的也是她爸,看來似乎是很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女兒跟警察打交道啊。」小蟬現在把勾好的蕾絲舉了起來:「怎樣,好看嗎?」
「太漂亮了!」手上正在燙衣服,所以妮爾不能做什麼手勢,看著那條花樣細緻得驚人的蕾絲,她感覺到衷心的佩服:「真的很漂亮,妳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嘿嘿,一個晚上就把毛衣織好,對我來說比吃塊蛋糕還容易。」聽到妮爾的話,小蟬顯然相當開心:「對了,我們明天要在學校排戲,妳要不要來?」
「啊?我?」妮爾有些傻眼地指著自己。
「對啊,來看吧!」小蟬非常的肯定,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看到這種情形,妮爾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拒絕,看來明晚又不能念書了。
「好啊,去看看吧。」帶著苦笑,妮爾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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