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昨晚究竟對那個老人說了什麼,讓他突然之間承認了啊?」手上不停的做著題目,妮爾用眼角偷看正在閱讀的克萊門德。
「沒什麼,我只是告訴他那個酒吧當晚辦了一個慶生會,所以有很多小孩在那裡玩而已。」翻過一頁,克萊門德露出不干己事的表情,這讓妮爾相當訝異。
「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克萊門德聳了聳肩:「那間正常酒吧會接這種兒童慶生會?但反正他不知道。」
「那你不就是騙人了嗎?」妮爾現在放下筆來,震驚地看向坐在辦公桌前的男子。
「只不過是耍點小手段而已,現在應該也拆穿了吧?」克萊門德又翻過了一頁。
「我只不過對準他的心防攻擊而已,殺掉無辜的人對他而言已經是夠折磨了,但勉強還可以安慰自己,說去那邊的可能都不是好東西。可是當他一知道連單純的小孩都因為自己施法失敗而死,就很難再壓下良心了,沒辦法壓下良心當然只好去自首。」
妮爾嘆了口氣,同時在心裡安慰自己,老人現時應該已經知情了:「你真殘忍。」
「妳如果再不認真的話,歐嘉娜會對妳更殘忍。」這句話讓妮爾立刻把注意力乖乖放回書上。但在又認真的看過三行字後,她就投降了。
妮爾現在趴在桌上發呆,吉娜的話和歐嘉娜的話此刻正在她腦袋裡對抗,到底是誰的話實現性比較大?腦袋裡一冒出歐嘉娜的臉,就讓她突然想起杜布里耶的事來。
「克萊門德!你知道杜布里耶的要求嗎?」
「知道啊。」克萊門德又翻過一頁,這對他來說果然不是新聞了。
「那你知道歐嘉娜打算怎麼解決嗎?是要找小偷把雕像偷走,還是要找超能力者去把藏在裡面的東西取出來?我是說假設他要的東西是在藏裡面的話啦。」妮爾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離開書本了,雖然等會就要考試,但反正還有一點時間嘛。
看了她一眼,克萊門德輕輕合上了書,露出微笑來:「如果是別人的話,這恐怕會是件麻煩事,可是對歐嘉娜而言,這卻是毫不費力就可以完成的。因為大都會博物館的館長是歐嘉娜爺爺的學生,只要請他打個電話,那尊雕像很快就會被綁上絲帶送到圖書館前了。」
「真的假的……」妮爾驚訝地看著克萊門德:「可以這麼隨便嗎?」
「當然後面還會有文書作業啊。」克萊門德聳了聳肩:「但反正這類不算重要的館藏本來就是來來去去的,更何況那尊雕象的價值其實並不高……或該說和其他展覽品比起來並不高,也沒有太多人在囑目,所以並不會生出麻煩來。」
聽見這些解釋,妮爾忍不住皺起眉頭來:「可是如果真的這麼簡單,那杜布里耶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拿到那座雕像吧?」
「妳太忽略人心的影響了。」克萊門德笑了出來:「的確,把那種雕像賣出或當作互易籌碼其實很常見,但是一旦知道有人,或該說有吸血鬼迫切的想要它,那不論那件物品本身有多普通,人類也會緊抓著不放的。」
「一知道有人想要自己手上的東西,就算只是隻牙籤人類也會抓著不放手,而且還常會產生某種全無理由的堅持。妳的那位杜布里耶先生第一步就走錯了,他當初不該高調的找馬歇爾幫忙。」
妮爾聽到妳的這個詞有些不舒服,但她並沒有說出來。
「假如他的行動是低調的找個掮客,然後將那座雕像混在一批藝術品中同時交易,那事情將會變得很容易。可惜那位年輕的吸血鬼把事情想得太輕鬆了,的確,對人類來說每樣東西都有價碼,但人心的扭曲有時是會無視價碼而存在的。」
克萊門德看了桌上的銀藍色鑰匙圈一眼:「所以對杜布里耶來說,事情才會麻煩成這樣,這只能怪他自己。不過以一個年輕貴族而言,他也夠勇敢了,但願能再聰明一點會更好。」
「真不好意思喔,我朋友都很笨。」妮爾不太開心的回了話。
「是嗎?應維聽到會很難過的。」看著妮爾呆滯的表情,克萊門德促狹地笑了笑:「好啦,妳該出發了。」
「喔,糟了!」妮爾呆呆的看著桌上的書,一切都完了,她還記得多少?
「要我幫妳猜題嗎?」克萊門德異常親切地注視著妮爾。
「現在猜題也來不及了吧?」妮爾沒好氣的回答,同時快速的收起桌上的東西。
「誰說的,我的猜題一向很準。」克萊門德從抽屜裡拿出一本小冊子來:「更何況我到手了全部的答案。」
妮爾驚訝地睜大雙眼:「但這是作弊!」
「妳要嗎?」好令人生氣的燦爛笑容啊。
「要。」這是不得已的,妮爾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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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考場,妮爾快速的前往奧克拉荷馬的表演會場。當然,此時她是以人類的速度跑著的,畢竟在人來人往的校內用吸血鬼速度狂奔,是會嚇倒很多人的。
她剛剛才在考卷上寫出最後一個字,現在就已經在夜裡的校園快速前進。在翻開考題當時,她也在周圍的振筆聲中認真地跟著解了兩道題目,但妮爾很快就發現,那些答案和克萊門德給的小冊子上寫得一模一樣。
所以之後她索性全部照抄,然後剩下來的時間就全部拿來發呆和胡思亂想。在離開教室後,妮爾更是在第一時間把總測驗的事給丟出腦袋,現在她只想快點到達奧克拉荷馬的表演會場。
總算到了,妮爾很高興的看見門口的大海報,不過她也很訝異的發現海報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後現代』這三個字。這代表了什麼?
「妳好。」妮爾突然感覺到有人輕拍了她的肩膀,是誰?
「杜布里耶先生?」妮爾驚訝的看見有幾天沒見到的貴族吸血鬼,杜布里耶的褐色髮絲隨風輕動,綠色的眼睛相當優雅。
「絲微亞小姐邀請我來看這場表演,」杜布里耶眨了眨眼:「在移交雕像的同時。」
「那真是太好了。」妮爾高興的點了點頭,她一直認為自己對這件事也有些責任。
「雖然費了不少工夫,總之我已經完成了家族的考驗。」杜布里耶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來:「我準備搭明天的班機回去。」
「這麼快?」妮爾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青年:「怎麼不在紐約多逛逛?」
「嗯,」貴族吸血鬼發出些許苦笑來:「我想在這星期的等待時光中,我已經逛夠了,更何況待太久也是會出麻煩的。」
「說的也是啊……」但其實妮爾並不太清楚,這會出什麼麻煩?
「不過這真是命運安排,我本來就打算要專程拜訪妳一次的。」杜布里耶臉上滿是笑容,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黑絲絨面的漂亮盒子來,並且微微欠身:「這是我的小小禮物,謝謝妳之前的慷慨幫助。」
「喔,謝謝!」妮爾驚訝的輕輕接過那個小盒子,禮貌性的看了杜布里耶一眼後,就將它打開。絲絨布中躺著一枚相當精緻的黑珍珠別針,作工十分細緻,看得出是傑出的工藝作品。看著那顆泛著柔和光暈的夜珍珠,妮爾腦中起了一些想像。
「這是夜珍珠嗎?」
「不,不是。」
聽到了妮爾的問題,杜布里耶一時間有些尷尬,但隨即恢復正常:「不過雖然這只是普通的黑珍珠,但它本身也是相當有價值的飾品,很值得收藏。我認為這顆珍珠和妳的眼睛顏色很相配,如果別在禮服上,一定可以讓妳更美麗的。」
「是這樣嗎?」妮爾忍不住露出開心的笑容來,雖然知道是客氣話,但還是很高興:「總之謝謝了。對了,你要看這部戲嗎,一起看如何?」
「我就接受妳的邀請囉。」綠色的眼睛帶著深深的笑意,杜布里耶和妮爾並肩走進劇場大門內。
在門口簡單簽個名後,兩人便踏入通往內廳的門中。和妮爾猜測的一樣,裡頭已經有不少人了。離開演的時間只剩短短的五分鐘,得要快點找到位置才行。
「妮爾!」在吵雜的人聲中,妮爾突然聽到有人叫喚自己的聲音,接著她就全部想起來了。
完了,她完全忘記她和亞伯有約。在那之後發生了太多事,讓她完全忘記自己還有這個邀約。而當站起身叫喚妮爾的亞伯看見杜布里耶時,表情也立刻呆住,瞬間變得很僵硬,這讓妮爾相當不好意思。
在避過重重人群後,妮爾和杜布里耶終於走到亞伯面前,她露出尬尷的笑容來看著亞伯努力解釋:「真是不好意思,剛剛我在外面突然碰到杜布里耶先生,所以就邀他一起來了,你不介意吧?」
「不,不會。可是真不好意思,這邊只有兩個位子……」妮爾總覺得亞伯的笑容看起來很勉強,不禁在心中猜道,或許他很不喜歡和陌生的吸血鬼來往吧?
「沒關係!」妮爾看向後方,那兒還有一點空位,她總不能讓杜布里耶或亞伯到後頭去吧?這太沒禮貌了。
「你們兩個坐這邊吧,我去後面!」說完這句話,她就留下兩位男士,發揮起吸血鬼靈巧的動作能力,快速的往後方移動。在行動的途中燈就暗了,不過這全然不會妨礙到她的目光。
「妮爾?」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這讓妮爾的心情愉悅起來。
「應維!」妮爾像是收到驚喜一般,高興得叫出來,但隨即又因為想起剛才和克萊門德的對話,忍不住尷尬的低下頭去。
「怎麼了嗎?」看見妮爾的表情,應維有點訝異。
「不,沒什麼。」輕輕搖搖頭,妮爾快速的把笨蛋這個字給丟出腦袋,拿出最大的笑容來。畢竟她們可算是對日夜顛倒的朋友,尤其在最近,一個要寫論文,另一個要總測驗,這讓兩人見面的機會更為稀少。
「過來吧!」應維帶著滿臉笑容看妮爾俐落的坐到她身邊:「妳一個人來啊?」
「不,我是和亞伯還有杜布里耶一起來的,不過沒座位了。」妮爾伸出手指,指出了那兩人的方向:「他們在那邊!」
在小燈的映照下,應維瞇起眼睛認真的望著那個方向:「喔,我看到了。奇怪,我怎麼覺得他們兩個的坐姿看起來有點僵直?」
「可能是不熟吧,不過看完戲應該就熟啦。」
「是這樣嘛?」應維露出些許狐疑的表情。
「別管這個了,妳知道海報上面為什麼加上後現代嗎?我記得前幾天還沒有啊。」妮爾好奇的看著應維,發出剛剛才冒出的問題來。
「喔,那個啊?我不太清楚,據應威說,好像是導演豁出去了?」在應維講完這句話時,舞台燈終於亮起來了,這讓兩人馬上停止對話。
在妮爾記憶中,開場應該是女主角的姑媽在洗衣服,而男主角來訪並歌唱才對。
開場的主題曲『喔,多麼美麗的清晨』顯然是放帶子的,看來最後亞爾曼還是放棄讓可能走音的范尼唱歌了。在開頭柯里和姑媽對話那兒,顯然還算正常,不過身為男主角,范尼看起來比較像是在演羅密歐而不是牛仔。
不過還算正常的狀態在女主角上台時立刻就打破了。妮爾還沒看過一邊躲女主角一邊演戲的男主角。雖然戲裡的兩個角色時常在鬥嘴,但再怎樣也不會出現攻擊行動的。而堅持在還沒到戲就上場當路人的應威,很快就被不知道為什麼冒出來的亞爾曼給拖進去,這當然也換來了不少笑聲。
「奇怪,為什麼男主角好像很怕女主角?」妮爾可以直接從身邊聽到不少這樣的評語,她當然只能努力憋笑,這恐怕是因為男主角怕被踢下台吧?男女主角勉力而為的對白此時正在台上不斷的產生各種笑果。
當應威飾演的傑德終於出現時,更是全場歡笑。因為他穿的並不像是農莊長工,反而像是十七世紀的貴族,真不曉得那身服裝最後是如何定案的。尤其是領口、袖子和衣擺上滿滿的蕾絲,妮爾相信這絕對是小蟬前幾天勾出來的那條。
同時,理論上若蕊應該是要懼怕傑德的,但這會兒男配角和女主角只差沒在台上打起來了。妮爾看得出來,小蟬一點都不想讓應威太接近,但又很想主動攻擊他。台 上的兩人,一個是把對白唸得又快又急;另一個則是深情款款到一個噁心的境界,使得舞台上生出了某種意外契合的戲劇效果來。
「太丟臉了……」和周圍的歡樂反應截然不同,應維滿臉通紅移開視線:「為什麼那傢伙有辦法這麼不要臉呢?」
而當場面回到純女孩、或是沒有男主角柯里與反派傑德在場時,馬上就恢復正常。女孩們的歌舞也極為靈巧可愛。而且由此看來只有男主角與男配角獨享『放音優待』,其他人還是直接現場唱。
女孩們的合唱非常動人,瑪姬的獨唱讓全場的人都跟著打拍子,妮爾驚訝的發現,在台上的她和在台下時完全不同,顯得相當耀眼。當然,所有的觀眾很快就察覺到,當女主角沒有和男主角或男配角同台時,演出都極為正常。
威爾唱的『堪薩斯城』非常動感,不過這段一出馬上就讓台下發現,那位演姑媽的女孩其實很年輕,搞不好才十六七歲而已,化妝技巧實在高明。而安妮 – 威爾 – 阿里的三角關係當然也成了本劇中演的最好的一段。
此外,亞爾曼果然把柯里和傑德在小屋的二重唱也刪掉了,看過上次的排演,還有誰敢用呢?餐盒競標與舞會也是中規中矩,這或許是因為有其他的角色努力壓制三位主角的脫線反應吧。
演賣貨郎阿里的演員表現相當逗趣,他故意收購威爾的破爛家當,好讓他湊足安妮父親要求的二十元地過程非常歡樂。而不惜一切買下安妮的毒餐盒,好讓威爾可以有錢娶回她的舉動,更是讓全場掌聲不斷。
而男主角--假如他是在演羅密歐與茱麗葉的話--表現也算正常。唯一從頭到尾都十分怪異的,就只有男配角傑德了。也難怪每次輪到他出場時,應維簡直想要直接躲到椅子下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早知道就不來了……」應維小聲的念著,在這同時,舞台上也進展到最後場面。
終於決定結婚的女主角若蕊和男主角柯里,在婚禮上與村民愉快的一同慶祝。但滿心恨意與不平的男配角傑德此時卻持刀出來,企圖中止這種幸福的儀式。理論上,這時候應該要由男主角果斷的向前阻擋傑德,但妮爾對自己看見的東西並不意外,好一個奮勇抗敵的女主角啊……
整個最終場景成了誇張的笑鬧劇--雖然本來就很像--除了若蕊與傑德外,所有的角色都小心的找了個掩蔽物躲起來。現場的觀眾目前觀看的是一場外頭很少見到的比武表演。
這場不該出現的決鬥,最後在從幕邊突然丟出的小號砸中應威後,以三秒鐘快速倒地做結。然後本該要有的審判被直接跳過,傑德就這樣死在奧克拉荷馬。本演出恐怕是有史以來角色離世方法最離奇的音樂劇表演,假設這班人沒再演出其他戲碼的話。
最後男主角得推車帶女主角離場,因為若蕊不讓柯里上去,至於前頭那匹馬當然是假的。
當幕拉下來時,應維的話成了至理名言:「真是亂七八糟的一場戲。」
謝幕時,演員沒有全部出現,恐怕是在後頭算帳了,這只比預期的早那麼一點而已。
整個晚上妮爾都笑得相當開心,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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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沒導過幾齣戲,但那幾部全都成了爆笑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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