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13日

酒吧裡的蛇 5

和妮爾所想的不同,在離開偵訊室後,古茲維塔並沒有立刻離開警局,而是走向櫃枱,似乎是在做些律師該做的事。由於妮爾對於那類事情沒有興趣,而且警局裡的氣氛實在是悶得讓人心煩,所以她決定直接向外頭走去。絲微亞似乎是和她想法相同,也一樣默默的一同離開。


走著走著,妮爾深深嘆了口氣,回想起剛剛的照片,雖然嚇人,但她已經不再覺得恐懼,看來自己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而且,如同古茲維塔所說的,莫名奇妙一個人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克萊門德,絕對是無從辯駁的最大嫌疑犯,要想要讓他離開警局恐怕非常不容易。


「太奇怪了……」


妮爾突然聽到一陣耳語,對方或許是覺得別人聽不到吧,但很無奈,身為吸血鬼的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妮爾用眼角去注意聲音的方向,如她所料,講話的是兩個一身疲憊的警察。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情形,那有人在那種環境下坐了半個多小時,身上卻連一滴血都沒沾到的?」說話的警員聲音放得更小,靠得離說話對象更近:「他連鞋底都沒有血!」

「真的假的,怎麼可能……」隨著走出門口,妮爾也漸漸的失去警局裡的耳語。


沒沾到血嗎?妮爾苦笑了一下,這倒像是克萊門德身上會發生的事情。



站在警局外,妮爾靠著牆望向天空,和前幾日的晴朗天氣不同,今晚的月亮被濃密的雲給遮住,只能從偶爾出現的空隙中透出一點點亮光。總覺得空氣有點悶人,妮爾拉動身上的衣服,希望能讓自己涼快一些。



過了約十分鐘,古茲維塔終於從警局裡頭走出來,臉上帶著壓抑過後的興奮。


「我們現在快點到圖書館去吧。」


絲微亞突然吃吃的笑了起來:「看來古茲維塔先生很期待呢。」


「沒辦法,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律師生涯留下敗績。」像熊般的律師現在大步領著妮爾和絲微亞向前走去:「不知道那傢伙會把什麼東西藏到圖書館去……」



也許是停車位難找,古茲維塔將車子停在非常遠的地方,讓妮爾和絲微亞也跟著他走上一大段路。警局附近並不是什麼熱鬧的地方,這個時候讓人感覺相當冷清。只有兩排路燈照著地面,那微弱的光芒反而襯托出黑暗的深沈。


現在古茲維塔終於靠向一台車子了,是一輛墨綠色的福斯。和妮爾想像中律師的車子不太一樣,因為裡頭似乎放了不少布偶,就連後照鏡上都掛了隻彼得兔。


「我好像停得有點遠,真是不好意思。」古茲維塔指示妮爾和絲微亞自己開車門:「但是我習慣停得遠點,可以趁機思考一下。」

「不會,思考是件令人愉快的事。」絲微亞輕輕地點了頭,選擇了後座。


看了絲微亞的選擇,雖然自己也很想坐到後座去,但出於禮貌妮爾還是乖乖的拉開前座的門。但她才剛剛沾上座椅,卻馬上又跳出車外,因為她感覺自己似乎碰到了些什麼東西?


在看清椅子上的物品後,妮爾訝異地睜大雙眼,那是一個奶瓶。


「真是不好意思……」發現這種情況,古茲維塔連忙把奶瓶塞進收納箱裡:「我剛剛出來的時候沒注意到有東西……我太太老是這樣,東西放著就忘記了……」


「古茲維塔先生已經結婚了啊?」終於可以安全的坐下,妮爾馬上關上車門。


「是啊,才剛滿三年。」也許是想到妻子,古茲維塔露出了笑容。


絲微亞在後座又突然笑了出來:「歐嘉娜小姐常說,很難想像古茲維塔先生這樣的人會和克萊門德成為好朋友。」

「咦?是這樣嗎?」聽到這句話,讓妮爾有些驚訝,雖然從剛剛的應對就看得出來,但這兩個人在個性上也實在是差太多了。


「歐嘉娜這樣說嗎?」古茲維塔開始發動車子:「真是沒有自覺的說法,也不想想是誰讓我們認識的。」車子開始向前行駛,和粗獷的外表不同,開車的律師果然也相當一版一眼。


「是歐嘉娜介紹你們認識的嗎?」聽到古茲維塔略帶嘲諷的口氣,妮爾完全沒有感覺,只覺得好奇而已。

「古茲維塔先生會認識歐嘉娜小姐是件更奇怪的事吧。」和妮爾驚訝的地方不同,絲微亞關注的方向顯然是偏向歐嘉娜的。


「是很奇怪。」古茲維塔繞過了一個轉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們是在越南認識的,當初我以為她只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戰地記者,誰知道過了幾年再見到,她已經成了一個圖書館長。」

「越南嗎?」絲微亞現在看著窗外,相當平靜的說出讓人驚訝的話:「聽說歐嘉娜小姐當初去越南,似乎是離家出走的樣子。」


「離家出走?」妮爾忍不叫叫了出來:「她會離家出走?」


「雖然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原因,但當初鬧得很大。」絲微亞又笑了出來:「而且回來後沒多久,她就同意開始學習如何處理和接手圖書館的工作了,讓人非常好奇在越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她在越南做的事根本是亂七八糟。」古茲維塔像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表情有些不愉快:「真要說起來,當時沒死在那裡算她命大,竟然一個人跑到情況不明的村莊裡去,還頂撞趕去救援的軍人!」

「真是想不到歐嘉娜會做這樣的事啊。」妮爾的感覺相當奇怪,要說驚訝也不至於,但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好笑的事,總之是種很難形容的情緒。

絲微亞看了那隻掛在後照鏡上的彼得兔一眼,接著平靜地開口說話:「也許平常看起來冷靜的人,其實最熱情吧。」


「或許吧。」古茲維塔在一道紅燈前停了下來:「而且還熱得比那些鬧絕食的學生更嚴重,直接飛到越南瘋。後來我們是直接通知義大利大使館派人來把她押回去的。」

「鬧得這麼大嗎?」妮爾實在相當驚訝,越戰那時她還只是個女孩吧。

「可大了,也許那個時候就該覺得不對勁了吧。」古茲維塔又摸了摸鼻子:「現在想想,那群外交人員對她也似乎是尊敬得過了頭。」

「波理諾家族在義大利是很有影響力的。」絲微亞甜甜地替古茲維塔的回憶附上註解。

「是啊,真是想不到啊。」古茲維塔乾笑了兩聲,從他理所當然的反應看來,也許他早就自行調查過了。

「對了,那古茲維塔先生又是怎麼和克萊門德認識的呢?」有關於歐嘉娜的話題似乎已經無法繼續了,妮爾馬上趁機提出自己比較好奇的問題。


「啊,他喔。」古茲維塔冷哼一聲:「我們是在不怎麼值得提的案件上認識的。」


「不怎麼值得提?」妮爾實在想不出這代表了什麼。


「那傢伙把車停在坡道上,還沒拉手煞車。結果在他回來前,車子就直直的撞進一家墨西哥餐廳裡,還正好壓著人家的服務生。」古茲維塔現在的表情完全是想笑又命令自己不能笑,勉強維持著嚴肅的模樣。


妮爾一聽到克萊門德竟然做過這種事,馬上就笑了出來。


「那是歐嘉娜委託古茲維塔先生去處理的囉?」絲微亞坐在後座看著窗外,帶著笑意發問。


「是啊,那時我才自己開業沒兩個月,剛好就在煩惱生計時接到那通電話,當然是說什麼也要接下來。之後我也有問過,歐嘉娜說她當初其實是偶然看到我的廣告就直接打電話,心裡還覺得輸了更好。」古茲維塔說到這裡時,已經不自覺的滿面笑容了。


「那之後這件事是怎麼擺平的?」看著古茲維塔的臉,妮爾大概能猜出這件事的結果,但像這種很明顯錯在克萊門德的事情,要怎麼收尾?


「嗯,其實也沒什麼,本來那家老闆是堅持一定要提出告訴,想要狠狠敲一筆賠償的,不過後來反過來求我們不要鬧大,當做沒這回事的也是他。」

「怎麼回事啊?」妮爾驚訝的看著正在開車的古茲維塔,那有這種事的?


「很簡單,因為車子撞上那個服務生的同時,他正好在販毒,而且很不巧還剛好是個非法移民,要是報警或鬧上法庭的話,可就好玩了。事後那個老闆光擺平警察就夠忙的,那還有心情提出告訴?真告了他餐廳也不用開了。」


「這也太巧了吧?」妮爾這下傻眼了,克萊門德老是有這種好事碰。


「是啊,不過事後我也有警告他,千萬別再去那一帶,免得被報復。但會那麼好心也是真正認識他以前的事了,換成現在的話,就算他撞上的是黑手黨老大我也不會擔心。」古茲維塔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這次呢?」聽到古滋維塔的話,妮爾覺得情況似乎容易一些了,但依然有點緊張,嘴裡還是忍不住不停地問著:「要是這次他沒辦法出來呢?或者他被起訴了怎麼辦?甚至,要是他得坐牢呢?」


「不會怎麼樣,反正到時候有人就算拆了監獄也會救他出來的。」古滋維塔像是想到了什麼,表情難看起來:「大不了逃亡一輩子。」


看著眼前的男人,妮爾可不覺得這是一個好律師的態度,但反正克萊門德也不是一個好顧客,雙方是彼此彼此吧?她現在只能希望圖書館裡有什麼能逆轉情勢的東西了。


又過了一會兒,古滋維塔終於踩下煞車。



「好了,到了。」



古茲維塔這次停得還是有點遠,但比起剛才從警局到停車地點距離,現在這已經算是很體貼的位置了。車子完全靜止後,妮爾和絲微亞立刻推開車門,待古茲維塔將車子鎖好後,馬上就認命的往圖書館快速走去。


一邊走著,妮爾同時在心裡不停地猜測,克萊門德究竟是叫誰跑到圖書館去?難道現場還有別人?這時她心中又浮現了羅傑.克里夫在聽到克萊門德對酒吧內存活人數提出疑問時所做出的表情,難道酒吧裡其實還有其他人活著?



走上圖書館的階梯,這時在那裡看顧的是個妮爾沒看過的一個大約四十歲,有些發福的普通婦人。當三人走過時,婦人主動向絲微亞比了個手示,接著兩人便互相點了頭。


「走吧,我們上二樓。」


絲微亞領著妮爾和古茲維塔走向鋪了紅地毯的大樓梯,木造的扶手在燈光的映造下出現了絲般的光澤,整座圖書館在夜裡顯得相當雍容華貴,和白日裡樸實簡單的感覺完全不同。


絲微亞帶著其他兩人走在長廊上,行過一幅又一幅的畫與藝術品,最後終於停在樓層盡頭的房間前,輕輕地推開了門。


在門推開的同時,妮爾感覺到房裡有個東西震動了一下,似乎是被嚇到的樣子。


「總算來了。」聽到聲音,妮爾這才發現歐嘉娜也在這間房裡。

古茲維塔大步的第一個走進房間裡,表情變得有些嚴肅:「我已經盡可能快了。」

「還是不夠。」歐嘉娜輕輕地把手上的書合起,小心的拿在手上。


現在門完全打開了,妮爾有些訝異於這房間的狹小與裝潢的簡陋,很明顯這只是個置物間。除了滿房的雜物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坐在房間正中央、不停發抖的女人。她的表情驚惶,全身都是血污,那一頭漂亮的金髮根本像是剛在血裡泡過一樣。


這也讓妮爾忍不住一直盯著眼前這個女人的長髮看,對一個吸血鬼來說,這種情況就像是看見沾滿糖漿的櫻桃一樣,感覺十分可口。想到這裡,她連忙轉移思考,開始注意其他東西。一注意到女人以外的事物,妮爾忍不住微笑起來。


眼前的女人正坐在一張鋪滿報紙的椅子上,就連地上也儘可能的全部放滿報紙。


她的全身上下都被用不算乾淨的布給包起來,沾了不少血的鞋子則放在一邊的地上,似乎是要避免旁邊的東西被血濺上。看來歐嘉娜真的很擔心圖書館會被弄髒啊,甚至擔心到寧可用這種毫不體貼的方式來對待一個看起來驚慌失措的人。


「她是誰?」古茲維塔似乎也不打算溫柔的樣子,直接對歐嘉娜提問。

「我還沒問。」歐嘉娜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著眼前的律師,也許這就是她的體貼,不想讓受驚的人抱著激動情緒講兩次同樣的話。

「你是……」在古茲維塔把話講完之前,絲微亞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肩。


「我來問吧。」聽到絲微亞的發言,古茲維塔理所當然的後退一步,將位置讓給這個看起來很聰慧的女孩。但或許是已有心理準備,在絲微亞開始說話前,沾滿血污的女人就先開口了。


「我是……我只是去那裡參加一個同好聚會而已。」她的聲音還是顫抖著,可以想像得出她有多害怕。

「什麼同好?」站到後面的古茲維塔還是耐不下性子,直接發問,這個行為讓絲微亞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是……」女人猶豫一會兒後,最後還是說了出來:「蛇,我們會上的人都……都喜歡蛇。」

「怪人。」雖然古茲維塔說得極小聲,但妮爾還是聽到了。

「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可以告訴我嗎?」絲微亞看著眼前的女人露出微笑,表情十分柔和:「我的名字是絲微亞.華勒沙,妳的名字是?」

「吉兒妲,吉兒妲.漢森。」女人似乎很疲累的樣子:「今天晚上……我帶去的蛇突然……它發瘋了。」

「怎麼回事?」聽到後面的話,古茲維塔的身體又猛然向前趨,但在被歐嘉娜瞪了一眼後又隨即回到原位。雖然如此,他的表情還是顯得相當迫不及待。


「我們大家每個月都會聚集一次,選一個喜歡的地方互相展示寵物或一些比較稀奇一點的……總之今天晚上在那裡也是這樣。」女人突然把臉埋進自己的手裡,顫抖得更加厲害。


「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金突然瘋了,它衝去哎了韋克的脖子,然後……然後血就噴出來了,再來我什麼都沒看到,我只感覺到整個酒吧的人都在尖叫,到處都是血,還聽到有東西被撕開的聲音,等到我回過神時,就只剩下我和他了……」


「和克萊門德嗎?」古茲維塔再度說了話。


「我不知道他是誰……他當時坐在吧台上……」吉兒坦的說話聲開始帶著哭音:「他叫我快走,叫我到這裡來,我根本完全沒聽過這裡,但是也不知道怎麼的,我還是一路走過來了……」


「走得還真遠。」又是句古茲維塔的耳語。


「總之我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金就這樣……金是那條蛇的名字,它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把酒吧裡的人都弄死了!」

「問個問題,金是條蟒蛇嗎?」古茲維塔再度說話,但嘲諷的意味十分濃厚。


「當然不是!」吉兒坦明顯的感覺到古茲維塔話中的刺:「它只是條小蛇,賣我的人、一個中國老人,他當時有說品種,但我記不得那個發音了,總之它很小,不會長過你的手臂!」


「那麼小的蛇可能把全酒吧的人弄成那樣嗎?」古茲維塔提出了質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金衝上去哎韋克時我就嚇壞了,再來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我真的完全不知道……我只感覺到金四處彈跳,等到我回過神時人就已經死光了!」


「看來那條蛇有問題。」絲微亞突然說話了,妮爾很清楚絲微亞所謂的有問題代表了什麼。

「不可能的!金已經跟我住了要半個月,它一向很乖的!」聽到絲微亞的話,吉兒妲莫名的激動起來,替自己的前寵物大聲辯駁。

「也許那只是在等待。」絲微亞又笑了笑,但感覺不再和善只剩陰森:「訓練動物的方法有很多種,而且也不缺乏殺人的方法。」


「金不會殺人!」


「是嗎?也許它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妳呢?」絲微亞用一種寒冷的親切看著眼前的女人,或許吉兒妲也不太有自信吧,聽到這句話臉色在瞬間泛白。


「那就暫時當作是這樣吧。」


從剛剛就靜靜坐在一旁的歐嘉娜突然說話了:「絲微亞妳就負責保護漢森小姐直到事情結束,同時負責查出那條蛇的底細。古茲維塔你就打聽一下警方有沒有藏什麼線索,然後別讓克萊門德死在牢裡就可以了。」


聽到歐嘉娜的話,古茲維塔笑了出來,而絲微亞則是輕輕地點了個頭。吉兒妲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結論,但恐懼讓她無法拒絕這個安排。


「不好意思,那……我呢?」雖然有些尷尬,但妮爾還是向歐嘉娜發問了。開口之後她馬上就陷入後悔裡,但說出去的話就和射出去的箭沒有兩樣,絕對是收不回來了。


「妳嘛。」歐嘉娜冷冷的望了她一眼:「妳回去好好準備自己的考試,考差了也別把這次的任務指派當藉口,休想我會在沃克護士長那邊替妳求情。」


聽到這串話妮爾才突然驚醒,完全無法去在意歐嘉娜的態度了。她這時才想到,離自己的總測驗只剩沒幾天,然後以學習而言,今晚顯然又是個毫無收獲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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